当初,不论自己做什么,奶奶都看不顺眼,只要是能躲避这个老巫婆视线的地方,无论是哪儿怡静都有本事把它找出来并且躲进去,正是借助于这种后天培养出的本领,今天的她仍然可以找到自己需要的地方。拐角处有一片茂密的树丛,只是坐在这样一个仅够容身的狭小树椅上,怡静觉得就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但是怎么回事?居然已经有人先于她发现并占领了这个地方,而且对方似乎也很惊讶会在这样一个地方看到她的出现。
“哦,哦,你……来这儿干什么?”
这个一直坐在树椅上的人,身着一套雪白的婚纱——她就是今天的主人公——新娘,听到怡静结结巴巴的问题,她缓缓将头抬了起来。她大概是已经躲在这里哭了很长时间,原本浓重的新娘妆,特别是黑色的睫毛膏已经被泪水一道道地融化,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两道黑色的曲线。
“我现在的脸一定花了吧?”
新娘子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问道,怡静面对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嫂子的女人,一时之间居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于是点了点头答道。
“是,是很花。”
要知道,眼前这个新娘子离走进婚礼现场只有30分钟的时间了,从这一点上来看,她的脸的确是够花了。可是这个婚礼当事人根本没有那种对这个婚礼期盼已久,今天终于盼到了的感觉,所以她也压根儿没打算掩饰自己哭花了妆的脸。
突然,怡静看到离新娘子稍远的地方有个小女孩蹲在那里摆弄着什么,她也穿着和新娘子一样的白色蕾丝边纱裙,脚上穿着一双粉红色的漆皮皮鞋,四五岁的样子,这也许就是刚才那些喋喋不休的长舌妇们口中那个新郎新娘的女儿。
注意到怡静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女儿身上,新娘子扑哧一笑,然后自嘲似的问道。
“我们家女儿似乎是超速超得太快太多了吧?”
怡静觉得如果这次仍然用‘是啊,可不是嘛’这样的话来敷衍对方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于是干脆在新娘子对面的石头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她想看看这个小女孩从刚才开始一直在不停摆弄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天哪,居然是新娘花束,而且它已经在小女孩的手里被折腾得不成样子了。
“那个,不是新娘花束吗!”
看到被如此蹂躏的新娘花束,怡静不禁觉得有些过分,于是便伸出手去,企图从小女孩手里抢过花束。可是,小女孩居然很固执,任凭怡静怎么用力,小女孩就是抱着手里的花束不放。连续几次尝试之后,只见小女孩脸上那个小巧玲珑的鼻子微微一皱,似乎是已经做好了如果花束被抢走就大哭一场的充分准备。
“您怎么不管呢?不是应该阻止她吗?”
“反正也已经被她弄坏了嘛。”
和一脸惊讶的怡静不同,这个新娘花束真正的主人反而显得毫不在乎,只是用她那张被睫毛膏印记弄花的脸,静静望着自己的女儿。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新娘的视线依然停留在自己的女儿身上,但话却是说给怡静听的。
“也许你会说我装得挺像,其实刚开始看到这孩子在摆弄那个花束的时候我也很生气,所以就打了她一巴掌,可奇怪的是打过她之后,我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出来了,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真是奇怪吧?而且我一旦开始哭就根本停不下来。”
谈话进行到此突然中断了,新娘连续问了怡静几遍“你有没有手帕?”这个问题,正好怡静的手袋里有,于是便掏出来递给她,结果对方接过手帕不仅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甚至还用它擤了擤鼻子,然后一脸狼狈地向凝视着自己的怡静问道。
“您是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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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我也知道让前来参加婚礼的客人看到我这个样子一定会很奇怪,所以请你一定要忘记现在看到的和听到的一切。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这些连我自己也觉得很惊讶,但我现在的心情实在是很奇怪,就像很想大声地到处喊‘皇帝的耳朵是驴耳朵’的那种心情,所以请你务必听我说完,就算是你今天交的贺礼钱吧。”
其实由于今天是未来嫂子的婚礼,怡静早已经交过贺礼钱了,而且还给得很多,但她明白现在似乎不是说‘我已经交过贺礼钱’的时候,于是她暗暗吁了口气,随即点了点头,新娘则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尽管眼前新娘的脸由于彻底花掉的妆而显得有些可笑,但她笑起来的样子的确很漂亮,那么怡静还不太熟悉的那位表哥当初是不是也被这灿烂的一笑吸引住了呢?
“其实今天是我几年来第一次掉眼泪,今天以前,我是个极其不爱哭的人,当初公婆家嫌我家穷,不同意把他们的儿子交给我的时候,当我丈夫由于我的缘故而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当我想打掉肚子里这个孩子而接过公公递给我的钱的时候,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也许是我自己的错觉,我总觉得就那样哭出来的话会觉得更委屈。”
是啊,有时候哭出来反而会觉得更委屈,对于这一点,怡静是深有体会的。新娘说话的声音平静而低沉,但此刻怡静的心中涌起了千头万绪,所以新娘的这句话便不停萦绕在她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他们家儿子有什么了不起啊!我也是,我也是我爸爸、妈妈的心肝宝贝女儿啊!不只是他家的儿子宝贝!我怕自己哭起来会让人觉得更可怜,会伤害我的自尊心,所以在生下她之前,我从来没有哭过,就那样一直坚持着。但是随着她一天天地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