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保持伏地的姿势,回首瞧去,在暗黑的林木间,一道窈窕美好的黑影急掠而至,对方显是未发觉他们,速度不减。
到她掠上山坡,立即大惊止步,花容失色,到看清楚是他们三人,惊骇化作惊讶,按着酥胸道:“我正急着设法寻找你们,你们怎会往这里的?”
来者竟是美人儿军师沈落雁,虽比前消瘦,却更楚楚动人。
三人从斜坡坐起来,寇仲抓头道:“你难道不知洛阳被李元吉重重围困吗?若给人发现你沈大姐来探访我们,对世绩兄有害无益。”
沈落雁一身夜行劲装,惊魂甫定的来到三人跟前蹲下,压低声音道:“我没有时间心情和你们说闲话,唐夏交战胜负已分,李世民大破窦建德,窦建德惨被生擒。现李世民正还军洛阳,世绩则奉命全力攻打陈留,截断你们陈留少帅军与洛阳所有联系和通路。你们要命的,就立即有那么远逃那么远。唉!你们必须立即走,逃往大江是唯一生路,但必须避过寿安和伊阙的守军。”
三人同时变色,虽早预料窦建德会吃败仗,怎想得到败得这么快,这么惨,令他们在未准备妥当前来个措手不及。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窦建德怎会如此不济事?”
沈落雁怕他们不相信,致失逃走良机,忙道:“窦建德被诱进军虎牢,摆开阵势,秦王却不与接战,让窦军从辰时苦候至午时,到窦军兵疲将倦,秦王先遣宇文智及率三百轻骑奔过建德阵西,扰其军心,然后亲率玄甲战骑直扑敌阵,大军随后漫山遍野杀去,双方交锋缠杀。秦王率玄甲精骑破阵而入,直出窦阵背后,又回头突还本阵,如此数度冲杀,窦军崩溃四散,唐军乘胜追击三十余里,斩首逾三千级。窦建德在将领亲随死命保护下,往牛口渚逃跑,均被唐军白士让和杨武威生擒,此役窦军被俘者达五万人,却被秦王当场释放,让他们各自还乡。窦建德完蛋哩,接着轮到你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寇仲一颗心直沉下去,想窦建德一世之雄,当日如何威风八面,此刻却成阶下之囚,生死由人,心中难过得想哭出来。
李世民说得没错,他请窦建德来援,只是害他,加速他的败亡。
跋锋寒和徐子陵正担忧着在地道和部署未完成前如何逃走,欲语无言。
沈落雁焦急的道:“你们为何忽然变成哑巴?我真的不是和你们说笑的。李渊颁下圣旨,命秦王必须提寇仲的头回去见他,这是世绩亲口告诉我的!”
寇仲勉强振起精神,苦笑道:“美人儿军师请放心,李世民想斩我的头,得问过小弟手上的井中月才成。”
沈落雁瞪他一眼道:“死性不改。”旋又垂首轻轻道:“长安的事,尚未有机会向你们道谢。”
寇仲道:“大家是老朋友嘛!”
沈落雁显是想起李密的横死,双目射出黯然神色,垂首无语。
徐子陵不想她记起伤心事,问道:“窦公被破是多久前的事?”
沈落雁记起此行目的,忙道:“是三天前的事。李世民翌日即率军起行,我猜他的先发部队至迟该在五天内抵达此处,你们必须立即离开这里。”又黛眉轻蹙道:“你们怎能出入自如的到这里来?”
即使寇仲信任沈落雁,因事关重大,仍不敢泄露真相,又不忍骗她,凑过去在她晶莹通透的小耳旁低声道:“这是凭着可低来高去的好处。”
跋锋寒怕寇仲愈说愈露骨,道:“李夫人高义隆情,我们三兄弟非常感激。此处乃是非之地,李夫人不宜久留,我们亦要回城准备撤走的事。”
他故意称她为李夫人,是要提醒沈落雁有关她本身的处境,动辄会牵累李世绩。
果然沈落雁闻言娇躯微颤,欲言又止的连瞥徐子陵数眼,最后螓首轻点道:“你们好好保重,千万勿要逞匹夫之勇。”
说罢转身从原路迅速离开。
三人望着她消失在山林中的背影,呆坐在山坡近顶处,好一会儿寇仲才道:“我们的噩梦似乎刚开始,怎办好?”
跋锋寒道:“当务之急是分出人手,先开挖能破对方壕堑阵地的地道,另一方面建造填壕的虾膜车,务要日夜赶工在一、二天内完成一切。窦建德被擒一事只可让最上层的将领知道,不可泄到军中。我们要与时间竞赛,只要能在李世民抵达前突围离开,外面海阔天高住我翱翔,总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寇仲道:“最怕是李元吉先一步以飞箭传书通知王世充,这反覆无义的小人必会出卖我们。”
跋锋寒道:“所以我们必须让跋野刚等人晓得此事,作好一切防备措施,若王世充有任何异动,我们杀他娘的一个片甲不留。”
三人摸清楚出口远近山川形势后,从地道回城,在南城卫守所召开紧急会议,告知杨公卿、麻常、陈老谋、跋野刚、单雄信、郭善才等有关窦建德落败遭擒的坏消息,最后寇仲道:“洛阳大势已去,只有撤往南方一条路可以走,不过退亦要退得漂漂亮亮的。”
接着把撤退大计说出来。
陈老谋拍胸保证道:“只要加派一倍人手,我可在后天黄昏前完工。”
麻当道:“虾蟆车请交由属下负责。”
寇仲断然道:“那就把撤军行动定在后天晚上,在这期间内我们不可犯任何错误,每一个行动均须以安然离开为目标。我要我的人把全城严密控制在手,不容任何消息泄往城外,任何从城外射进来的信件,须送到我手上而非王世充手上。”
跋锋寒和徐子陵交换个眼色,均看出对方心中的想法──寇仲面对生死关头,终从失意和忧虑复原过来,变回那视战争如游戏的无敌统帅,像井中月般无情锋锐。
跋野刚皱眉道:“那是否该先把王世充收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