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藏身处,还台而去。
夜色甫临,陈老谋立即使人架设浮桥,五千人马迅速渡河,再把浮桥拆毁,望东急行,一口气急赶近四十里路后,人马困乏不堪。
寇仲拣选一处野树密生的高地,伐木编栅栏,成为原始却有效的防御措施,然后令全军在山头生火造饭,好好休息。
寇仲则和麻常、王玄恕、跋野刚、荆元真四人走到营地西方另一座山头,放出无名,观察伊水那方向的动静。
离开危机四伏的伊洛野原,更远离损兵折将的伤心地,众人均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虽然危机未过,心情已大为开朗。何况有明确的应付策略和目标,与新败时的颓丧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跋野刚道:“我们此着肯定大出李世民料外,令他原先的计策派不上用场,所以直至此刻他仍未能及时追来。”
荆元真点头道:“至少不用每一刻都活在唐军水师威胁的阴影中。”
寇仲瞧着无名在高空的活动,心想的却是埋骨伊水另一边的杨公卿,欲语无言。
王玄恕道:“李世民会以为我们走投无路,故冒险往陈留硬闯;在这情况下,他倘若知会襄城守军,自己则率大军随后追迫,待我们走得筋疲力尽时来个前后夹击,可轻易把我们击溃。”
麻常同意道:“玄恕公子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
王玄恕苦笑道:“我再非甚么公子,唤我玄恕会令我舒服点。”
寇仲探手褛着玄恕肩头,爱怜的道:“你是我们钟爱的小弟弟。唉!事情发展到这地步;是任何人始料所不及。”
王玄恕颓然道:“希望李渊能善待我爹吧!”
寇仲陪他叹一口气,摇头无语。
跋野刚与荆元真交换个眼色,对寇仲的神情感到愕然。
王玄恕嘴唇微颤,终忍不住问道:“少帅好像并不看好我爹。”
寇仲沉声道:“玄恕你必须坚强面对残酷的事实,就像在战场上面对生死,每一个人均可能遇上不测灾祸。”
麻常讶道:“董淑妮现深得李渊宠爱,为讨好爱妃,李渊该不会下辣手对付玄恕投降的族人吧?”
寇仲道:“希望我猜错。因问题不是出在李渊身上,而是在背后操纵李阀的魔门中人,所谓多个香炉多只鬼,由于玄恕尊翁深悉魔门秘密,对淑妮又极有影响力,所以杨虚彦之辈绝不会容这样的一个人安然入长安的。”
王玄恕一呆道:“爹怎会晓得魔门的事?”
寇仲头痛的道:“此事说来话长,容后再告诉你,但望令尊吉人天相,可是玄恕你应在心里作最坏的打算,争霸天下就是这么残忍无情的一回事。看无名的鹰舞,李世民的快速骑兵部队正从西南方漫山遍野的杀过来,瞧势头,李世民会立即纵兵猛攻我们,设法把我们困死在那山头上,我们快些回去作好准备。”
众人轰然答应,士气昂扬。
侯希白道:“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咦!那边有个荒村。”
徐子陵倏然止步,瞧着山路斜坡尽处从林木间露出的屋顶,百感交集的道:“就是在这个村子,我们遇上董淑妮。希白兄想告诉我甚么事?”
侯希白叹道:“子陵兄该知我无法把妃暄入画的事。直到此刻,我仍没有捕得妃暄神态的把握。我想告诉你的是:现在除妃暄外,我又多了个没法以笔锋去捕捉她最动人一刻的美人儿,就是石青璇,两个都和你有关。”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问题究竟出在甚么地方?婠婠也该是很难把握捕捉的,为何你又手到拿来的把她画得那么好。”
侯希白索性移到一块大石坐下,目光投往正在西沉的夕阳,苦笑道:“那是没法解释的事。子陵因何领我到这个村子来,不知如何?我总感到这个荒村有点不对劲。”
徐子陵在他旁坐下,露出深思的神色,淡淡道:“我自受伤后,人都反像比以前清醒得多,想到很多以前忽略的事,灵台空朗清明;刚才就是隐隐感到应朝这个方向来,因为觉得这里会发生一些事。”
侯希白皱眉道:“以子陵目前的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吗?”
徐子陵微笑道:“我岂是爱生事的人?但事情很奇妙,一直以来,由于我身怀有疗伤神效的长生气,从没能令我束手无策的内伤,而这个灵效终被杨虚彦融合两大秘法于一身的可怕魔功破去。暂时我再不能恢复原有能与敌争雄斗胜的武功,可是我的精神和灵觉不但没因武功减退而削弱,反而此之以前更凝聚、更清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侯希白喜道:“这么说,受伤对你可能不是坏事,反是修行上一个难得的转机。到子陵内伤尽愈时,修为可能会像脱胎换骨的更上一层楼,达到舍此之外别无他途的突破。不过我仍不赞成你去冒险,若你有甚么不测,我如何向寇仲、跋锋寒、妃暄和青璇交待?”
徐子陵慢条斯理道:“那你就必须信任我的预感,荒村内等待我们的事物虽是祸福难料,但我总感到是关乎我精神修行的一部分。修行非是逃避而是面对,只有在最恶劣的情况下,人的潜藏力量始能发挥出来。这当是希白兄一个机会,希白兄以画道入武道,必须经得起风浪和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