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和徐子陵给安置往中殿东门以屏风分隔的玄关坐下,等候李孝恭对他们“妄求”的回应,他们非是希冀李孝恭肯破格通容,而是只求见到李孝恭。何况即使他们能进入延嘉阁,亦肯定难有作为。
整座延嘉殿十步一岗、二十步一哨,主道和出入门户更是重重布防,殿墙外各个关口通路更由唐俭派来的重兵把守,在如此强大的防卫阵容下,即使玄甲精兵和少帅军倾全力攻打,仍是招来全军覆没的后果。
两人并排坐在设于一旁的椅上,门阶固是守卫森严,屏风两旁的入路亦分由十多名御卫把守,使他们不敢说话。
他们既担心能否惑服李孝恭,也担心是否有机会与李孝恭对话。而更担心的是仍在殿外等候的李世民、跋锋寒等人,怕有人对他们起疑,盘问下露出马脚。
半刻钟时间像经年的漫长难耐。
密集的足音从屏风后传来,两人心中大懔,以李孝恭属皇室人员、河间王的身份,该只有他们往见的份儿,那会变成李孝恭移尊降贵的来会他们。
心叫不妙时,如狼似虎的御卫军从屏风两旁涌出,二十多人手持上膛的弩弓劲箭,以半圆形的阵势近距离瞄准两人,齐声高喝道:“不要动!”
寇仲和徐子陵那想得到有此变化,在未弄清楚是甚么回事前,不敢有任何妄动,只好扮作一脸无辜及冤屈的举高手,以示不会反抗。
如此变化,始料不及。
李孝恭在廖南和另十多名一看便知是精锐里的精锐的御卫高手簇拥下,从屏风转出来,横排在弩箭手后方。
廖南向两人频打无奈的眼色,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一切由李孝恭作主,着他们小心应对。他的神情令两人生出希望,晓得非是没有转机。
李孝恭冷然闷哼道:“你两人好胆,竟敢一派胡言来诓我,你们可知皇上有令,今晚任何人闯宫,一律格杀勿论。不论领你们进来又或放行者,均治以叛国之罪,还不给本王从实招来?”
寇仲再放下—件心事,殿外的冒牌军仍未被揭破身份,心中一动,七情上脸的道:“河间王明鉴,小人所言字字属实,若有一宇虚言,教我…嘿!教我…唉,我是亲眼目睹,穿针引线者是叛贼杨文干。唉!大义当前,河间王该知取舍。”
包括徐子陵和廖南在内,场上无人不听得一头雾水,且肯定他言词闪烁,立誓不全。只有李孝恭大感错愕,因为此正为寇仲早前与他说过的话,记忆犹新。
李孝恭呆看书他,其他人鸦雀无声,气氛像条绷紧的弓弦。
寇仲怕他仍未醒悟,续道:“我两兄弟冒死犯禁入宫,为的是长年受苦的无辜子民,只有及时禀上皇上,才有可能击垮敌人,希望河间王能在此紧要关头,为天下着想,作出最明智的选择,如此则是万民之幸。”
这番话不怛夹杂着早前向年孝恭说过的旧话,还以同样语调口气说出来,李孝恭发时脸色数变,阵白阵青,显是心内两个矛盾的念头,正展开最激烈的斗争。
廖南正要为两人说好话,李孝恭喝止道:“开嘴!”
廖南立即噤若寒蝉,不敢把提到咽喉的话说出来。
寇仲苦笑道:“若河间王肯容我们私下奏禀,定必体谅我们急于惊动皇上圣驾的苦心。”
李孝恭似经恶战连场失去一切精力般现出心力交瘁的神态,叹道:“好吧!给本王押解他们两人到军堂去,你两人只要循规蹈矩,本王会以礼相待。”
军堂等若延嘉殿的小型御卫军指挥部,是设于中殿西门的独立建筑物,旁建烽烟台,能以灯号与玄武门或其他烽烟台的禁卫军所直接通消息,又可以烽烟召集更远的城卫军,于太极宫的防御举足轻重,故李渊今夜移居此殿,非是无因,进攻退守,主动权全操于他手上。
寇仲和徐子陵虽像被押送重犯的解往军堂的议事密室,心中却对李孝恭非常感激。他一句以礼相待,既不用五花大绑,更令寇仲避过遭搜出井中月和刺日弓之厄,否则真不知如何解释因何属于少帅寇仲的东西会出现在他蔡文勇身上。尤其是刺月弓,谁都晓得为天下两大折叠弓之一,因他和跋锋寒名传塞内外。
两人被指示在长桌一边坐下,各由四名提刀御卫侍候,室门和四角均有人把守。稍待片刻,李孝恭驾到,喝走众御卫,又亲手把门关上,坐往另一边,颓然道:“少帅怎可如此莽撞,你教我现在该怎么办?”
寇仲和徐子陵揭开面具,前者肃容道:“情况的凶险远超乎我们想像之外,直到刚才,我们才晓得韦公公是阴癸派的人,在宫内作魔门的内应,而阴癸派新一代的主子婠婠,肯定已混入延嘉阁内,皇上的性命危如累卵。”
李孝恭一震道:“竟有此事?”接着稍作沉吟,摇头道:“即使韦公公如你所说确是魔门的奸细,可是延嘉阁内高手如云,他和婠妖女两个人能起得多大作用?据我所知,皇上是由宇文阀主、尤老夫人和褚君明夫妇贴身保护的。”
又问道:“现时在殿外等候的那队人,是否有秦王在?”
寇仲点头应是。
李孝恭痛苦得以两手支托额角,沉声道:“你们是否试图行弑皇上?”
寇仲斩钉截铁的道:“我寇仲绝无此心,今晚侥幸行险,只希望李家能让最有才能的人成为继承人,用点手段在所难免,我们要的是皇上随身携带的兵符军令。若不能成功,我和子陵只好杀出长安,再看看谁是主宰天下的人。但击退外侮、一统天下的机会就在眼前,河间王一言可决。”
李孝恭放开双手,神色回复平静,显然终于作出决定,目光凝注寇仲,缓缓摇头道:“恕孝恭难以从命,你们若要动手杀我,现在是唯一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