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月回神,看他一眼,又转开目光,盯着车窗外,说:“凶手身上还有一点,我没想明白。”
“嗯?”叶潮生朝许月身边凑了凑,松开握着他的手,转而半揽住他的肩膀。
“你记得苗季的戒指没了吧。”许月轻声说。
“嗯。”
“你看,凶手拿走苗季的戒指,替唐兰整理房间,用苗语的视角画房树人,还把幻想代入黄慧。”许月伸出四根手指,在叶潮生眼前晃了晃,“为什么会这样呢?”
叶潮生被问住了。
这是他工作以来接手过的最没有头绪的案子,没有之一。
表面上凶手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证据,但这些细枝末节的琐碎暗示又仿佛同气连枝,组成一副巨大的图像。
“你小时候玩过过家家吗?”许月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叶潮生先是下意识摇头,随后顿了顿,又说:“……但我看我妹玩过。”
许月说:“我也是看别人玩过。以前邻居家有个小女孩,总一个人玩过家家——我们那个胡同都是男孩子,没人爱和她玩这些。她自己一个人玩,一个人演所有的角色,爸爸妈妈,还有孩子。”
“你觉得凶手也是这样?”
许月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难说。但如果是这种思路的话,之前我们对凶手的推测就大不一样了。”
他们两人站在车厢后部拉着扶手,扶手下坐着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一路听着两个年轻人嘴里嘀哩咕噜地说着什么“凶手”之类的吓人又诡异的话,抬头使劲打量一番旁边站着的两个年轻人——现在的小伙子长得都还挺俊,怎么说起话来那么吓人。
叶潮生接收到老太太不满的目光,歉意地笑了下,立刻转移了话题:“哎许老师,你说你小时候,看人家小姑娘没有玩伴那么可怜,你也不陪人家玩啊?”
许月抿了下唇,轻声说:“我小时候不跟别人玩。”
许之尧不允许——也许是怕孩子童言无忌说些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又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他只能在阳台上踩着凳子扒着窗户,看楼下的小孩成群结队地跑来跑去。
叶潮生的心轻轻地疼了一下。
他从许月的脸上,读出了混合着难堪和尴尬的复杂情绪。他发觉,每每许月提及家人,流露出的从不是对父母的怨恨,而是羞耻——耻于提及自己令人难堪的家庭和过去。
“公园路,到了——”机械女声生硬地报站。
到站了。叶潮生拉着许月下车。
从公交车站到家还有一点路。
叶潮生握着许月的手,顺着路上的人流,不快不慢地往家的方向走。
还有几天就是春节,中心区所有的行道树都被迫挂上又俗又艳的装饰物——每个节日都被拉出来示众的红灯笼,还有艳红艳红的塑料芙蓉花。
海城努力往国际大都市靠拢,但路上仍有行人时不时地将目光投在他俩交握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