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律师低着头想了半天,最后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深深呼出一口气:“好,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可以都告诉你们。”
他说:“温从来找我那天,是我第二次见曹会。之前两次见他,他的态度非常地消极,很不配合。我问他问题,他都很抗拒。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这么说的,我记得特清楚。”
“他这么说的”刘律师努力学起一副玩世不恭的口吻“‘这些警察都问过,你不是可以看案卷吗?别来烦老子了’。说实话,我也确实第一次碰上这么不配合的委托人。这种情况,皇帝不急太监急,律师也没辙啊。”
叶潮生搭在许月椅背上的手不由自主地叩了两下,面上若有所思。
刘律师接着说:“不过我以前也真没接触过案件性质这么恶劣的委托人。我以前的委托人吧,至少,都很关心自己的刑期啊。这个曹会可跟他们不一样,他好像不怕死,也不在乎似的,一点没有向我提出任何减刑辩护的要求。我当时还真想过,他是不是心里也清楚自己犯的罪没得搞,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那照这么说,他一开始根本没有提逼供的事情?”许月问。
“一点都没有。”刘律师不假思索地否认,“第三次见他的时候,我就已经研究过温从给我的资料,但我当时还没有完全想好该怎么利用这个东西。我是带着资料去见曹会的,和他聊了聊。唉呀,你们别说,我现在想一想,他那天跟之前,是不一样了。”
刘律师把杯子里最后的一点水一仰而尽,接着说:“他那天对这些就很感兴趣了,一直在看,再不像之前那样,死鱼一样往椅子里一摊。我问他这个路远审问他的时候有没有动粗,他当时也不说。再后来,就干脆说他累了,这也疼那也疼。我没办法,只能让他回去了。”
许月细心地又倒了一杯水来,问他:“第五次,他就告诉你,他被逼供了,是不是?”
刘律师一拍大腿:“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许月摇摇头,笑而不语。
刘律师又喝了一口水,才说:“现在你们这么一说,我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第五次见我,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什么都肯跟我说了,还说的头头是道。”
刘律师掰起指头来一条条数:“他说警察不给他睡觉,他头疼得熬不住就认了。又跟我说他困的难受的时候,确实有人在他身上怎么着了一下。他还说,之前误会我了,以为我是跟警察一伙的,所以态度不好。他还跟我道歉来着。”
刘律师后悔:“现在这么一想,这全不是那么回事啊!”
叶潮生和许月对看一眼,心照不宣。
送走刘律师,许月这才苦笑着说:“这个人,表面看着倒是有点精明样子,结果外强中干,肚子里一包草。”他叹着气摇摇头,“现在看来,他就是完全被曹会牵着鼻子走了。这个曹会啊,恐怕比我想的还要难对付。”
叶潮生不赞同许月的想法:“如果曹会这么聪明,怎么会这次被人抓个现行呢?”
许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轻轻哼笑了一声:“他就是因为聪明,才会被聪明误。”
他看着叶潮生:“聪明人,尤其是像曹会这样的聪明人,都自负。你看那六起案子,头五起,他都做得干干净净,你们三年都抓不到他一丝踪迹。第六起呢,真的是他倒霉,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想收了他。但结果怎么样?”
叶潮生不说话。
许月长长平了一口气,才接着说:“他反败为胜,还拿下了一个法医和一个刑侦队……我要是他,都不知该有多得意。他这次被抓,纯粹是高估了自己病后的体力,低估了受害者挣扎的决心。要是我们这回不能并案起诉,再等他重获自由,他绝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叶潮生听到这里,神色陡然冷了下来。
唐小池回来的时候,正好在门口和刘律师碰了个脸对脸。
“诶,叶队,那个姓刘的什么情况啊?”他大呼小叫地进来,“他肯开口啦?”
叶潮生嫌弃地抬头:“老远就听见你的声,走路跟拆迁一样。”
唐小池跺跺脚:“可咱们这鞋底子就这个声儿啊……不是,他说了吗?”
叶潮生:“温林的妹妹上门去找的他。”
唐小池哦了一声:“这样啊……他确实有个妹妹,叫温从。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他走近一点,“叶队,你该不会,是想翻这个温林的案吧?”
唐小池这些日子总算搞清楚了温林案的来龙去脉,不由有些担心:“这案子都这么些年了,查起来难度也很大的。咱们这真的有必要去翻吗?”
叶潮生看着他点点头:“你说的非常有道理。那我看就这么着吧。下午你跟我再去见一趟受害人,我看这案子就可以这么结了。”
“哎哎叶队,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叶潮生口气阴阳怪气,听得唐小池心里发虚,赶紧替自己辩解:“我就是觉得温林这个案子吧,它这么敏感,咱们这不是,这不是……”
叶潮生啪的一声撂了手里的东西,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唐小池:“敏感什么啊?嗯?不就是路队因为这个案子坐牢去了吗?你是不是以为,我是要替路队翻案啊?”
唐小池讪笑一声:“叶队,我……我可没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