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潮生靠回沙发里没说话,神情严肃。
许月不安地侧头看了他一眼。
今天的这番讨论,未免有脑补过度的嫌疑。尤其是张庆业的案子已经判了,如果这个时候叶潮生再提出疑问,没有过硬的理由,一定会遭到领导的驳回。但哪怕他们有证据,叶潮生也一定会被问责,早干嘛去了?
他想到这里,又想起叶氏的事情。
“不知道最近查得怎么样了,你跟家里联系了吗?”许月低声问。
叶潮生抬眼看他:“哦,差点忘了,早上郑局打电话过来,通知你你随时可以回刑侦队复职了。”
他伸手在许月蹙起的眉头上抚了一下,又说:“芸生说叶成瑜一直在向外转移资产,叶氏的流动资金和一部分可变卖的不动产都被转移走了。现在调查还没结束,结束之后看看股东的态度,才能决定是不是要进入破产清算程序。”
许月的生活离“有钱”两个字一向远得很,“破产”在普通人听来和要命也差不多了。
叶潮生反而很轻松的样子:“真要是破产反而轻松了。走程序清算,能卖多少是多少。但我估计芸生不会同意的。叶氏底子还在,如果能争取到股东的信任,给出周转的时间,未尝不能起死回生。”
许月听完默不作声。大概叶潮生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查一个强|奸|案,最后却要闹到这个地步。整个过程如同干草垛落上一点火星,他们刚刚才摸到一点苗头,火势便不由控制地愈演愈烈,摧枯拉朽,将一切都烧了个精光。
许月不安地看叶潮生一眼,抓起他的手:“家里人没有怪你吧?”
叶潮生偏头看他:“他从三年前就开始慢慢向外转移资产了。我们查到方剑头上惊动了他,让他决定提前跑路,反而保留下了一部分他来不及转移的资产。他的计划由来已久,这件事早晚要被踢爆的。”
许月心内叹息,说不出话来。
他理想中的家庭是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和睦友爱,同进同退。但现实好像并不总是这样的。这让他有些割裂感,又有些微妙的庆幸。仿佛发生在叶潮生身上这样的不幸遭遇,反而令他同叶潮生之间产生一种莫名的命运与共的感觉。
叶潮生见他一脸严肃,只当还在替自己苦恼,反手把人拉过来安慰道:“芸生跟我妈商量后,已经把手里的证据交到局里了,这份证据对我们侦破进度帮助很大。郑局叫你先回去上班,过几天我也该复职了。剩下的事情,我们也帮不了太多。经济犯罪反而是次要的,有警察追查。关键是股东那里,叶成瑜搞了这么一出,股东恐怕再难信任叶家人。最好的办法是芸生让渡叶家手里的股权作为补偿,另有董事会选出新的管理者。”
许月略微有些吃惊:“那不就等于是,叶氏要换天了?”
叶潮生摊了下手:“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如果强行进入清算程序,那叶家反而一毛钱都拿不到了。”
叶潮生伸手在许月后颈捏了几下,替他按摩,一面说:“这件事情,于公于私,我的身份都不好插手,芸生和妈后面要怎么办,只能看她们自己的意思。”
许月按住他覆盖在自己后颈的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件事的?”
叶潮生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许月指的是什么。他稍微叹了口气,靠回沙发里,双手抱在脑后,说:“第一次怀疑就是高中生物课的时候。我当时第一反应,是叶成瑜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我还专门回家翻了他们的结婚证书,发现我出生的时间比他们领证的日子还要早。我妈那个人心大归心大,但还不至于心大到能把外面女人生的儿子领回家来养吧?我猜来猜去,就猜到了叶成轩身上。从小就有人说我和叶成轩长得像,我那会还觉得他们说废话,叶成瑜和叶成轩是亲兄弟俩,我和叶成轩有些像,有什么奇怪的?现在想想,应该是那些人话里有话吧。”
许月抿着唇听完,说:“你没想过去做个亲子鉴定吗?”
叶潮生苦笑:“老实说,我并不想。我完全不想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也不想面对自己真正的身世。”他叹一口气,“这方面我很懦弱吧?但我宁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我还能继续当芸生的哥哥,我妈的儿子。”
许月犹豫着开口:“但芸生好像已经知道了。”
叶潮生起先有些惊讶,挑了挑眉,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道:“难怪呢。那丫头最近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顿了顿,有些低落,“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他说完,又长手一捞:“不过你反悔也来不及了,只能和我捆在一起当个笑话了。”
许月不吭声,却双手在沙发上一撑,主动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贴着他的唇,喃喃道:“……悉由尊便。”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为我可以四月完结果然我以为只是我以为
☆、昨日重现三十九
许月再睁开眼时,天已经黑透了。
床柜上开着一盏小灯,散发带着暖意的光明。
他坐起来,腰间隐隐的不适提醒着他午间发生的事情。
叶潮生不在卧室里。
许月下床走出卧室,才看到叶潮生正站在楼下客厅里,小声地打着电话。听见他起床的动静,冲他打个手势,又和电话那边匆匆说了两句,接着便挂了电话上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