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烧的轮廓都看不清了。
冲天火光将黑夜撕出一个大洞,照的方圆十里清晰可见,黑灰在热气的托举下旋转,洋洋洒落在谈论的人头上。
管辖此地的厢巡检使焦元良一路狂奔,下马才发现鞋穿错了。
明光堂的东家哭着抱着他腿,求他赶紧救火,被焦元良一脚踹翻。
“老子还没跟你算账呢!夜里还明火你是想死吗?”
东家哭喊:“大人冤枉啊,小的再三叮嘱匠人睡之前灭火,绝无此心!明光堂虽然是新开的,但这点规矩绝对不会不知道!”
焦元良看着他就烦:“妈的,等火灭了老子再跟你算账!”
防隅司的人已经到了,防隅官正在组织周围百姓参加救火。
焦元良上前与他交谈,防隅官骂的比他还大声。
原先蜡烛、香纸作坊铺子都该临水而建,明光堂不知道怎么居然能独户开起来,现下灭火只能依仗街头那口水井。
一来一回的,不知道耽误多少功夫。
骑兵早在火刚起来时便通报步军司,沈濯第一时间领人驰援。
下元节降至,明光堂这些日子在加急制作水灯,等着当天大赚一笔,没想到库房内存放的‘金元宝’,反而成了他们的催命刀。
纵使所有人都在救火,也是杯水车薪,火势渐大越发烧的人近不了身,最后只有防隅司和后到的水铺用水囊往里砸。
巨火倒映在沈濯眼眸中,火光将脸庞的线条勾勒出来,他静静地望着无力回天的大火,冷声令道:“让这一排的百姓收拾贵重东西,早做打算。”
这可真是天降横祸,挨着明光堂的百姓们痛哭流涕,恨不得跟着去算了。
姚京的房子贵比黄金,是许多人奋斗半生的终极向往,三十岁月辛苦耕耘,一夜之间付诸一炬,谁不心疼?
住的远些的不免可怜几句,捎带骂那东家害人害己。
落叶摇晃,不知是谁大喊一句:“起风了!”
站在明光堂外的焦元良猛地回首:“哎呀,糟了!”
仿佛为了应证他的话,原本略显颓势的大火迎风而长,木头噼里啪啦地烧着,轰隆一声巨响木梁坍塌倒地,火蛇嚣张地舔舐周围。
凡是被它惦记上的屋子无一幸免,都遭毒手,火势快速地蔓延。
焦元良抓紧时间调度人浇湿两侧尚未被波及的屋子,一面忖度新的援军什么时候来。
下一刻街道再度响起马蹄声,众人回眸望去,只见鸦青色的官服上,各种花卉浮在夜色中。
沈濯握着刀,手指渐渐攥紧。
不待人到面前,去报信的骑兵一马当先,冲到他面前下马:“头儿,马军司和卉罗司来了!”
沈濯越过他,静静地望向正在下马的人。
陈照月若有所感,回头恰好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眼睛透着一股极致的静,让人想到荒古时枯荣的草木,好似剎那间万物失声,只能看见那一道影子。
“头儿,我快吧!哈哈,进内城时差点没勒住马撞拒马上去,还好我骑术精湛,一个跳跃化险为夷……”
沈濯收回视线,给了他一个眼神。
骑兵不明白自家头儿怎么就不高兴了,老实地住嘴。
马军都指挥使简宜年招呼人参加救火,自己上前与沈濯交谈。
说到一半,沈濯问:“她怎么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