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绪大师说,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世间万物都留下了生机,凡事都有回旋余地。”刘小玲道,“所以你看,功德之光与血光竟能相互抵消,我终于做了一件好事。”
是吗?
陆霜白在心里反问自己,上天真的包容万物吗?
那个晚上,他清楚记得他碰到的冰冷尸体,看到的血河,还有歇斯底里的自己。既然如空绪所说,难道他眼前能看到的现实存在着假象吗?
“霜白,住手——”
“快停下,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放开我,放开我!我一定要杀了那只厉鬼!”
“我要救回爷爷,不惜一切代价!”
“快走——”
“乖孩子,我要你以爷爷的名字起誓,以后不再使用任何禁术!”
……
“人间疾苦,悲欢离合,佛说世事无常,看世事无常……”陆霜白低声喃喃自语。
这是幼时绪空常教导他的话。
“陆先生?”刘小玲晃晃手,拉回愣神的陆霜白,“陆先生,你在说什么?”
“他说得大概是对的吧。”陆霜白眼帘一动,狭长的睫毛掩下偷偷升起的雾气,他依旧嘴角带笑,看向玉盘与那块吃了一半的点心。
“你一定是在某个瞬间感受到了幸福,所以你愿意吞下之后的苦楚。”
话音刚落,刘小玲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边哭边笑:“你真是的……但是,谢谢。”
是她又不小心露馅了吗?
刘小玲想,这几天她沉溺过去,后悔异常,她将过去每一个细节从记忆里挖掘,反反复复地回忆反思,恨自己的蠢,恨自己舔狗一样对一个自私又恶心的男人委曲求全,她的心并没有随着陈阳烟消云散而平复,反而增长了无处宣泄的恨意,陷入了更深的执念。
为什么仅仅凭借陆霜白的一句话,她忽然释然了?
……
绪空不知偷听了多久,等刘小玲离开,他立即出现,笑眯眯问道:“你也是吗?”
见陆霜白不答,绪空收敛了笑意:“孩子,还在自责吗?”
陆霜白低下头,半晌,他才哑声道:“老头死后为什么没有来找我?”
“在你的现实世界里,你只看到他没有来找你,但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你又怎么确定他并未如你所想责怪你?”绪空双手合十,拨动佛珠,“万法皆空,一切皆为虚幻,只有因果报应不是空。”
“找到那只厉鬼,你才会放下吗?”
“我不知道。”
“那便试试吧,有空记得来陪我喝喝茶。”
“嗯。”
陪绪空吃完点心,陆霜白拒绝小徒弟送他出去的好意。
沿着青色小径,在一道月洞门前,一个穿着白衣的青年背身站立,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笑道:“你好,陆霜白,我是宿淮的四哥,桥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