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秉初张了张口,没有继续问,微微笑了笑,心中满是怅然。
“姑娘,夫人遣奴婢送果子来了。”一个穿着杏子黄衣衫的丫鬟端着果盘进门来,笑着将雕红漆海棠花的果盘放在桌上,又转身向颜秉初行礼笑道,“我们夫人也不知道姑娘爱吃什么点心,又怕府里做得不合姑娘口味,特特嘱咐人在京里百善坊买了好几种点心果子,夫人说姑娘喜欢吃什么只管和她说去。”
颜秉初怔了一怔,急忙起身笑道,“姐姐说哪里话?我来府上还没有去给夫人请安呢夫人如此想着我,我心里倒是羞愧的很。”
那丫鬟忙抿嘴笑道,“夫人说不用了,”她看了一眼旁边岿然不动地坐在桌边的杜瑶,随即移开目光,转头继续说道,“姑娘就当在家中一样,不用拘束。”
颜秉初笑了笑。
雁卉出了杜瑶的院子,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夫人左叮嘱右叮嘱一定要对这位小娘子客气尊重。今日看来,她年纪尚幼,还未长开,就能窥出百芳难及的艳色。那样的品貌,也难怪被燕国公府定下做了未来的世子夫人。
雁卉突然想起那个提起名字就会惹得夫人不快的人,虽样貌不如屋里的这位,可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了,竟是自甘堕入贱籍。
真是同人不同命。
可又能怪得了谁呢?路,谁不是自己走出来的。
雁卉也就随便感慨了一番,就急步走向杜夫人的院子回话了。
“颜娘子很是客气,还要来给夫人请安呢。”
尽管屋中没有旁人,杜夫人也是端正地坐在榻上,闻言忍不住笑道,“是个懂礼的好孩子。”又问道,“有没有说不用了?”
雁卉笑着点点头,“奴婢还说,夫人让她不用拘束,当自个儿家里似的。”
杜夫人的目光扫了她一眼,笑吟吟地道,“知道你妥帖。”说着从头上拔了一根金钗子下来,“赏你的。”
雁卉连忙笑着去接,蹲身行礼道,“多谢夫人赏。”
“姑娘有说什么没有?”
雁卉想起杜瑶坐在桌边,面上一副淡淡的表情,接着簪子的手便是一顿,方笑道,“姑娘比以往端庄多了,夫人没看见,就是颜娘子也没有那幅端庄劲儿的。”
雁卉用了“端庄”两字不是没有原因的。
杜瑶的性子撒泼的很,一言不合就能大吵大闹。去年为了那件事吵了多少回,杜夫人伤透了脑筋,一面又要对付金姨娘,一面又要安抚她,最终累不过自己大病了一场,杜瑶方才好些了。
可是变得太过老实了一些,又让杜夫人心里不安又心酸。
“夫人不用担心,奴婢送果子时瞧着姑娘同颜娘子聊得倒好,面上还带着笑呢。”雁卉安慰道。
杜夫人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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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雁卉走后,屋子里就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尴尬。
见她神色幽远,不知在想什么,颜秉初也不知如何开口,便伸手拿了盘子里的果子,低头在手上玩着。
“听说你定亲了?”杜瑶收回神思,突然问道。
“嗯。”颜秉初点点头,提到这件事,难免想起谢诩,一时颜秉初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杜瑶目光定在屋里某处,并没有注意到颜秉初的神色,兀自继续问道,“听说燕国公府的世子?年纪也比你大上好几岁。”
颜秉初一时猜不透她要说什么。
“这算是泼天的富贵了吧夫君是承爵的嗣子,自己一成亲就有诰命封号。”杜瑶突然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原来这京里的高官贵胄那么多,我一个深闺里的小娘子也识得一个诰命夫人呢”
话说得一点不动听,颜秉初蹙起眉头,甚至可以说是难听。
“你到底想说什么?”颜秉初不客气地问道。
“怎么?”杜瑶斜挑着眼睛看她,从颜秉初的角度看过去,这个姑娘的面目显得有些可憎。“我说得有错?”
颜秉初怫然起身,拉下面色来。她最近一直在吃亏,被两位公主扔下车,被人故意惊马。前者身份高于她,又处在深宫,她鞭长莫及,后者的始作俑者,她自己还不清楚。
被人窥伺、被人欺负的感觉,很不好,很不好,她的心里一直潜藏着隐隐的怒气。
是,她能忍,可是那也是在她不在乎的人面前。
面对眼前这个少女,颜秉初不禁感到一丝失望和无力。她是她在福州童年时代最要好的朋友。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使得她变得如此刻薄呢?
“杜瑶,”她泠然望着她的脸,自然没有忽略面前少女脸上一闪而逝的惊诧,“我今日来,是作为一个朋友来探访故友。只是我没有想到,故友已故,所谓的故友也只是存在我的记忆里而已。其实,倒不如莫来的好。”
颜秉初眨了眨眼,努力掩去眼里的一丝水雾,“我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事,今日这句话,你想听也罢,不想听也行。杜瑶,你变了,变的样子很不好。你,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