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见圆真和尚笑,她就绷不住了。觉得自己是受了轻视和慢待,这两人就是欺负她年少,不把她的话当回事。
但她脑子还在,知道这群没头发的秃厮不是好惹的,尤其是能在外行走的秃厮,更是难缠,所以只是用话软逼圆真和尚:“大师你笑什么?莫非被我说中了?你们真想把我撇开……大师,你可是佛门弟子,可不能随着她打妄语欺瞒我这个老实人。”
圆真和尚平日里也不是个话多的人,但那是因为他修习了近二十年的闭口禅。
他少时也曾意气风发,在辨经会上激扬文字,挥斥方遒,把对手驳得下不来台,连夺二十七席,名噪一时,大千世界皆知佛门有了个不世出的天才,至少可保未来三千年无忧。
所谓夺席,即是在辨经会上的坐席,与会者相互诘难,胜者可夺败者之席,让座位不断前挪。
直到遇见如今的挚友孟随云。
不过一句人人都有佛性,人人都可见性成佛就让他败得一败涂地,还差点毁了他一颗佛心。从此收了争强好胜之心,与孟随云相结为友,修闭口禅,戒多言之癖。
是以他如今看谢七溪,真有些看到年少时自己的那种感觉,一样的活力十足,一样的争强好胜,一样的不肯认输。
于是目光和语气都带上了颇多慈爱,脸上笑意未收:“楚道友与我并非是诓瞒你,实是现在不方便带着道友你前去。而且楚道友托你所做之事,的确十分重要,望谢道友还是以阖城百姓的大局为重。”
圆真和尚修佛日久,小有成就。他的好声好气与慈眉善目很好地安抚了谢七溪,不再激烈地质问了,只是仍旧不服气地小声嘟囔:“为何?大家都是两肩膀扛着一个脑袋,我又不比你二人差,保证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末了又看了看楚摘星,悻悻改口:“好啦,的确是打不过楚摘星这个变态,但应该不会比大师你差的。我和儒门那个顾书玉交过手,互有胜负,那顾书玉和大师你在英杰籍册上的排名可是差不多的!”
说到后来,谢七溪的声量又不自觉高了起来,极力证明自己的实力。
楚摘星以拳抵口轻咳了两声,将谢七溪的抱怨打断,眼中带了些显而易见的不赞许:“旁的且不论,单你这急吼吼的性子,我就不敢带你去。你就不能听大师把话说完吗?
我与大师,不说是你尊长,但无论如何也是你的长。俗语云,幼不忤长,这就是纯阳剑宗当代剑魁的礼节修养吗?”
和谢七溪相反,楚摘星的声量很低,还能听出内里的中气不足。但她先前不经意展现出的实力与威压早已彻底折服了谢七溪,所以谢七溪一点也不敢炸刺,低着头老老实实受了这顿训。
圆真和尚饶有兴致的看着楚摘星把谢七溪教训得像一个不敢吭声的小媳妇,觉得楚摘星还是很有当姐姐的模样与手段的。
在传闻中,谢七溪可不是一个好说话,守规矩,能听训的。
只是总感觉随云也是这么训楚摘星的怎么办?
圆真和尚突然有了一种抓到事情精髓的隐秘快感。
那厢,楚摘星的训斥还在继续。
“我与大师不带你,只是因为你身上带着纯阳剑,若我所料不差,你现如今还无法控制住它。
纯阳剑在纯阳剑仙诛魔无数,创下赫赫威名,距离孕育剑灵只有一步之遥,其性如烈火,最是嫉恶如仇。
若是我带了你去,纯阳剑必会打草惊蛇,不利于我的计划实施。
不要向我保证你一定会安抚好纯阳剑的话,你做不到。
若是你等会出了岔子,时不时还要我和大师分心回沪你?”
谢七溪的脸涨得通红,嘴巴张开了几次但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因为自己事自己知,她知道楚摘星说得一点错都没有。
好在楚摘星是个讲究人,没有一棒子抡到底,话风一转开始劝慰安抚她:“自开天辟地起,人族就开始与魔族相争,无论力量多么孱弱,魔族如何强大,中间过程如何曲折反复,我等都未失去这片赖生长的土地,何也?”
“何也?”谢七溪看着眼前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只觉天地都失了颜色,心神恍惚下只能呆呆愣愣地重复着楚摘星的话。
“因为我等各司其职,因为我等守望互助。五指易折,合拳难摧。
大敌当前,不要挑肥拣瘦,更不要拈轻怕重。做你能做的事情,去保护这片生养你的天地。”
谢七溪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心中已经认可了楚摘星的说法,但她心智到底还没成熟,不愿朝楚摘星低头,兀自嘴硬道:“那个叫原露的又有何本事,非要我长途跋涉,去中千世界接她。”
纯阳剑宗与儒门关系很好,向来守望互助,受儒门的影响也比较深,后天教育让谢七溪把尊卑次序看得挺重,这是楚摘星方才能用话拿住她的主要原因,也是她现在带了情绪,不愿动作的主要原因。
这回换圆真和尚进行开解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楚道友既指名道姓,不嫌路远地去请她,必是有你我三人都不能及的长处。”
谢七溪这才撇撇嘴,算是应下。
只是话中还是带着不痛快:“居然跑那么远,这腿都能溜细一圈。”
从大千世界到中千世界,路程的确很远。
但楚摘星已经知道她的跟脚,哪里会惯着她,直言道:“你既带着纯阳剑,直接借道冥府就是,往来一趟要不了两刻钟,纯阳剑宗的普通弟子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