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文忠顿了顿,脸色微白:“八九不离十……九卿大人是没有见到,裴谈今日在此间维护那女子的样子,不管传闻是真是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况且为了个女人,您和李公子,都不值得惹上裴谈这个瘟神……”
耿文忠记得,裴谈今天喊的正是“婉儿”。曾经的荆氏千金,长安大都护荆哲人的女儿,就叫荆婉儿。
“据说那时候裴谈之所以拒绝陛下赐婚,也是因为这个女人……裴谈连大唐郡主都能拒绝,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都说红颜祸水,可不就是祸水,甚至若没有裴谈的拒婚,又哪里会有后来郡主变“公主”、远嫁吐蕃和亲这样的大事……
李啸面色阴沉的盯着耿文忠:“听说那女人咒我儿三个月必死,此事是不是真的?”
耿文忠心里惊凉,有些不敢回答:“九卿大人?”
李修为毕竟是李家嫡子,就算他行事再荒唐,李啸或许不喜欢这个儿子,却肯定不容许任何人欺辱他。
李啸手里的杯子捏碎:“一个贱人而已,有几个胆子,敢咒我李家子嗣?”
说实话李修为这嚣张无法无天的性格,就是和他爹李啸的纵容有很大关系,在李啸眼里普通百姓都是尔等贱民,就算被李家和李修为践踏也是活该。
耿文忠脸色白了白:“九卿大人,现在关键不在这个女人,而在裴谈。”
这俩父子关注点怎么都在女人身上?
要是裴谈真的带着大理寺出来搅一局,区区的京兆尹衙门根本不够看的,他耿文忠也得喝一壶。
李啸脸色幽森:“裴谈怎么了,老夫何时怕过一个黄口后辈。”
耿文忠的心沉了下去,真想不到这李氏父子都是一般的傲慢自大,裴谈的恐怖,他们是真的一点没察觉吗?
看似温谦白面的公子,却一个人把宗楚客甚至韦氏一脉都打击了,有眼力的其他家族也都知道避开大理寺锋芒,在长安行事都收敛了许多,哪有还像李家这般张扬的?
李啸斜睨着耿文忠,看他脸上的惧怕,却阴森在冷笑:“宗楚客一倒台,现在长安城,你们是不是人人都怕了这个竖子了?”
一眼洞穿耿文忠这些人的心里,耿文忠低着头不敢承认,也不敢反驳。
李啸脸色变得沉下来:“你们胆小如鼠,以为老夫和你们一样?”
在李啸眼里,宗楚客不过就是靠着韦氏,韦氏扶持起来的一颗棋子而已。裴谈能耐再大,最多也就扳倒一个宗楚客。大唐真正的势力,七宗五姓这几个家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荥阳郑氏,范阳卢氏……这几个真正覆盖大唐天下的大家族,凭他裴谈能扳倒吗?
可笑至极。
李啸心里,他堂堂赵郡李氏,更是一点都没在怕的。
耿文忠低着头,衣服下全是冷汗,是,他李啸不怕,可他耿文忠怕,他们这些所有依附于大家族的小卒子,都怕裴谈。
宗楚客是一品尚书,权倾朝野,就算他是靠着韦氏,那也是一颗大棋,现在他下场如此,那么轮到耿文忠这些小官员,到时候李家会不会把他们当垃圾一样扔了?
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小角色。
这李家父子,还真是一样的凉薄冷酷,没有心。耿文忠放弃了劝说。
第二天,李啸叫了宫里三个太医来到李家,给李修为共同会诊了两个多时辰,耿文忠就在地面上趴着两个多时辰。
然后须发皆白的三个太医走了出来,脸上的神色没有乐观也没有任何轻松,其中一个太医署院正先说话:“李大人。”
李啸这时,终于舍得开口问太医:“请问犬子如何?”
太医慢慢说道:“观察令郎的脉象,令郎平时有体虚盈亏的迹象,或许是令郎年轻,平时太过放纵……身体底子确实瞧着太薄弱了点。”
太医也知道这位九卿大人的厉害,说话很谨慎。其实李修为的身体,像是上了年纪的人才会有的虚耗过度,自然这位李公子的浪荡平时在宫里也是出了名的。
李啸冷冷看着太医,问道:“那敢问犬子、真的只有三个月好活了吗?”
这话让三名太医脸色惊了一下,互相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色,过了很久才有人第一个开口:“据我们诊断,令郎身上虽然虚了些,不过,不过并没有严重的疾病……所以,所以我等并未发觉令郎只能活三个月之说。”
太医们说话都不敢太重,听得出李修为身体确实不好,但是只能活三个月也太夸张了。
地上耿文忠的躯体颤抖了两下,似乎是难掩激动的。如果李修为真的不会死,对他而言当然是好事。否则,第一个迁怒的当然是他。
耿文忠深深觉得自己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长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