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别云这是把秘密的线索告诉了观尘,他终于第一次向人主动提起那场灾难,不仅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觉得肩上无形的压力更加沉重了。
观尘没说话,似乎在确认他的心意,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
“当年淮南道的监察御史已经升迁,如今是御史中丞,段文甫。”
竟然是他。
季别云脑中回想起那位风度翩翩的青年,在他进宫面圣后前来祝贺他,在大理寺那段时日也时常与他和颜悦色地寒暄。
太可笑了,当时段文甫看着他的时候,心中定是在怀疑和嘲弄吧?
季别云目光无神地看向虚空,片刻后转过头去,眼神已经活了过来,里面装着的是难以掩盖的恨意。
“事先跟你提个醒,”他看着观尘,“我以后还会杀更多的人。”
僧人脸色丝毫没变,仿佛听见的不是杀人,而是喝茶吃饭之类再寻常不过的话。
“非杀不可吗?”观尘问道。
季别云认真地盯了一会儿僧人的神情,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改口道:“放心,但凡有其他办法,我都不会造下杀孽。比起杀掉仇人,我更喜欢把他们道貌岸然的人皮先撕下来。”
他要的不是人命,而是真相与柳家的清白。
至于杀还是不杀,事成之后看他心情吧。
观尘收回了目光,低头看路,将他扶着往前走。
“随你,”僧人低声道,“我只是希望你始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季别云反手抓住了和尚的手腕,抓得极其用力。那四个人就在不远处,他近乎用气声问:“佛家五戒,一戒杀生……你不管我?”
观尘依旧没看他,只平静答道:“不管。”
好一个不管。
季别云很久没这么畅快过了,就因为观尘这两个字,他生出一种放肆大笑的冲动。
谁能管得了是非恩怨?
天地造化,因缘和合。谁取了谁的性命,谁断了谁的前程,由不得他人置喙,就连佛祖也没那个权力。
他正在做的事情,必须要做成。
松开了手,季别云将畅快与恨意都硬生生藏了回去,眨了一下眼,又变回了往日处变不惊的模样。
“走吧,和我一起进去,你也去听听。”
暗涌藏至湖底,水面又是一片宁静。
二人走进了柴房,对谷杉月的问询正陷入僵局。
戴丰茂凑过来,小声道:“她好像不太信任我们,什么都不愿意说,一个劲让我们把她送到宸京,还说要去见皇帝。”
观尘也听见了这话,平和地打量了少女两眼,忽然道:“她对你们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