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旁边的人高声打断,“在外面说这个,你不想活了?”
众人说到这里齐齐端起了酒盏碰杯,方慕之收回视线,但那桌人喝得似乎有些多,一股冲鼻的酒味还是飘到了这边。他不由得皱了皱眉,抬眼看向对面专心致志吃着东西的小兔崽子。
一吃上东西就变乖了,话也不说。
“诶,小兔崽子。”方慕之喊得毫不留情,“你们将军这几日身体养得如何了?”
卓安平吃得正忙碌,抽空瞥了他一眼,“好着呢,骂我都不带歇的。”
他被逗笑了,又问道:“那他今日岂不是去了悬清寺?”
季别云嘛,一颗心有一半都拴在那和尚身上,就算不方便去,也得偷偷摸摸爬上山远远地看一眼。
“他在季宅待得好好的,哪儿也没有去。”卓安平匆匆答道。
像是许多日没吃到这么好的饭菜,筷子就没停过,然而突然之间,一个不注意便被噎到了。
方慕之善心大发,赶紧将茶水送到小兔崽子嘴边。
卓安平接过茶杯,猛地往嘴里灌,方慕之瞟着一桌子菜,正心痛着自己的荷包,却突然听到旁边那桌提到了“季遥”二字。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养的小白脸呢,细皮嫩肉的也好意思当将军?那位如此重用他,莫不是染上了断袖之癖,看上了他那张脸吧?”
语罢一阵哄笑。
“嗐,我亲眼见过那姓季的,登阙会上我离得近,看得也清楚。脸长得确实漂亮,可是那眼神就跟牢里那些杀人犯似的,跟刀子一样,再漂亮我也不敢多看。我记得老五你玩过小倌吧,跟那姓季的相比,哪个皮肉更好看些?”
方慕之认真听着,一股怒火从心底冲了上来。
这些人嘴也太脏了,还敢在这儿谈论季别云的外貌人品,别的不说,他们打得过吗?
对面卓安平好不容易咽下了东西,缓了过来,却也猛地听到隔壁那桌的污言秽语,脸色不大好看。
名唤老五的人开口道:“先不说皮肉了,季遥看起来细皮嫩肉,心里可毒着呢。悄悄摸摸去了一趟崇州,谁也不知道这消息,回来之后直接一纸诉状告到了刑部。要我说啊,前日早上那些猫腻多半也是他弄的。”
“毒就毒呗,以后还不是会落到咱们上头手中。这位可是男女不忌的,到时候可不得玩死他?”
话音一落,又是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方慕之听得反胃,正准备起身,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只酒盏,从他们这边飞了过去,精准地落在隔壁那桌的酒坛上。坛子被击碎,顿时酒水四溅,漫了一桌,也打湿了那几人的衣裳。
一时间局面突变,那桌人反应迅速,伴随着几声喝骂看了过来。
方慕之猛地反应过来,那只酒盏竟是从卓安平的方向扔过去的。
这小子什么时候如此嫉恶如仇了?
“你们他娘的挑事儿是吧?”五个壮汉齐齐起身,有意无意地露出了腰间刀剑。
方慕之一看这阵仗,心里已经在打算带着小兔崽子赶紧溜走,回府上搬救兵。没料到卓安平也拍案而起,毫不怯场道:“你们污言秽语,怎么有脸说我们挑事?”
对方一人突然笑了起来,“原来是季遥手底下的走狗啊,怎么想到来咸瑞楼吃饭了?你主子不是病得不轻吗,竟然不去侍奉着,再怎么着想想自己未来出路也好啊,以免日后跟着你主子吃苦受罪,说不定还得把命搭上。”
卓安平到底年少,轻易就被这番话激怒了,当即就要冲出去,方慕之眼疾手快地拉住小兔崽子的胳膊,把人往回扯。一边压低声音飞快道:“咱俩打不过的,你冷静一点,真闹上了到头来还不是季别云背上麻烦?你还想挨骂?”
小兔崽子听了这话之后好歹没继续往前冲,低头垂眼看向他,一瞬间不像个孩子,倒是有股莫名的压迫感。
方慕之被看得一愣,然而卓安平很快又移开视线,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人。
“怎么着?不服气想打一架?”对面几人转着手腕走上前。
方慕之拦着卓安平,赶紧答道:“没有没有,还不知各位军爷在何处高就?改日我带着舍弟亲自登门赔罪。”
对面一阵嘲笑,其中一人道:“就你?还想登门赔罪?现在就给爷几个赔礼道歉,说三声有眼无珠,我们便放过你们。”
其实方慕之只要稍一亮出身份,便可以解决这场争端。
然而他一直都抗拒在外以丞相独子之名,行便宜之事。更何况若他真的亮出身份只会让场面更加混乱,方家与季宅可不能在这节骨眼扯上关系,不然会有结党对付御史台之嫌疑。因此即使生气,也打算暂时咽下这口气,回头再调查清楚这些人是谁。
在心中默念了两遍“大丈夫能屈能伸”,方少爷便准备弯腰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