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他们、是想救我的。”
这个时候,传来凌然沙哑而低暗的声音。终烟雲怔了怔,赶紧把那药片和水都拿起来,忙不迭地想把水给他灌下去,才发现他根本没力气自行坐起来。
大大的杏眸之中传递出难言的痛意,她放下手里面的药片和水,俯身用尽全身力量把床上那个瘦削的男子抱进怀里,竭力将她轻靠向床头。
费了大半天劲,凌然看似很瘦,但毕竟是个成年男人,虽然没肉,但骨头的重量足以将终烟雲压垮,等她把凌然放好之后,怀里面的男人已经奄奄地闭上了眼睛。
“凌然!凌然!”
终烟雲抱着他的脸,轻声但沉重地低呼着。
“嗯……没有死,没有……”
凌然闭着眼睛,苍白的唇干燥而龟裂,“那药,给我。”
“好好。”
就着已然微凉的水,喂他喝了下去。
吃了药的他,精神似乎好了一些,但身子软软地,依着身后的枕头,仿佛一捏便会碎一样。
终烟雲心疼地拿被角给他掖了掖,“你的表,我帮你保管着,等你好了,再还给你。”
她意有所指,杏眼不经意地滑了一眼暗处的针孔,武绮聪,他应该就是那针孔的对面吧?他想从凌然嘴里知道什么,他很自信以自己这卑微的身份能让凌然说些什么吗?
“小雲,”过了半晌,似乎是有了一点儿力气,凌然睁开有些呆滞的眼睛,神情里面现出一丝惋惜,“不该、不该把你卷进来的,不该、不该让你遭受这些的。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自从自己擅自作主,将眼前的女孩带到卓氏,从进驻卓氏那一天起,她就从来没有安宁过,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经历了这一次卓氏内部的暗流,自己从高处摔下,小雲就不可能依附于武氏。
“凌然,现在不要说这个。我已经离开卓氏,卓氏的事情与我无干。惟一与我有关系的人,就只剩下你了。”
终烟雲紧紧握着他的手,感觉到那双枯干的大手被她温暖了一些,她脸上一阵笑意,“等你好了,就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我好不了了。”
话刚落地,就听到对面男人悲伤的叹息。
“为什么!”她追问。
凌然淡淡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眼睫孱弱地覆盖住眼睛里面的神情,终烟雲就感觉自己双手中的大手一寒,那股冰意顺着他的神情直达心底。
“不会、不会的。我不会让你变成这样子的,不会,我会用我全部力量救你,一定会的!”
她自以为很有价值地保证道,却换来凌然轻蔑地嗤笑,终烟雲张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从来斯斯文文的白净脸上闪出一抹嘲讽的笑丝,如同一个不自量力的小丑肆意展示着自认为的美好,却被当场揭露成最丑恶的一面。
“你所谓的‘救’就是成为武绮聪的女人,是么?”
他的嘴角牵着一抹凌厉如刀的婉转笑丝
,看起来柔软却能在瞬间将人击溃。
终烟雲像被挨了一记闷棍,抬起眼来,刚刚的执著如同最最纯净的水晶,在她大大的杏眼之中,四分五裂,“哗啦啦”掉了一地。
转身,她绝决而去。
武绮聪清楚地看到终烟雲出了来,准时地站在院外,就着苍粹的巨大绿丛木,他微微深思,好像在考虑刚才所发生的一幕,所有的画面在他的脑子里面,如放映片一般过了一遍,最终朝隐在暗处的人吩咐道,“继续观察,不可放松。”
接着听到一阵阵细微的树叶哗啦声之后,所有的人隐退而去。
终烟雲抱膝坐在假山下的流水旁,娇小银白的脚腕浸在冰凉的水中,快将入秋的天气依然炎热,可是,水却不如夏日那般温热了,带了一丝丝泌凉的感觉,从脚心直达心底。
如同,凌然带刀的眼神。
那样的目光,终烟雲从来没有在凌然的身上看到过。自从认识凌然之后,他总是一副斯斯文文,温柔如临家小弟的感觉。虽然他比自己大,但却从来称呼他的名字,因为在心理上,感觉戴着的凌然,很像一个小弟弟,虽然他比自己长得高,虽然他比自己经验丰富,见多识广。
即使与孙井玩弄花样,在卓蔚寒的办公室里道出诡心被凌然听到,他现身出来,也不曾用过这样一种严苛的目光和带刺的语气来苛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