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主持伸手按在跪坐在地的韩费凡头顶,后放开,他说得很慢:“施主骨相,六亲不得力,父母缘薄,夫妻重配,财帛早年不聚,一生颠沛,骨肉少靠。年内有凶星阻难,又稍有不慎,即飞来横祸,要少出行,不过——”
“幸而施主身旁有贵人猩拱照,将助施主消灾解难,如得助力,行善积德……节欲修身,就有望顺利化解扭转局面。”
韩费凡低声问:“请问主持,我的子女缘如何?”
老主持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现在看起来浑浊了很多,顿了一下才道:“施主子女缘薄,以目前面相来看——是断子绝孙面相。如果珍惜当下,广修善缘,可能还有一线希望。”
韩费凡面色微微一滞,这四个字远比家业倾颓什么可怕多了。
韩费凡的宗族观念很重,对子嗣很执着,韩家到他这一代只有两子一女,姐姐嫁人很早,结婚第二年生孩子的时候过世,二弟韩费扬至今没有孩子。只有他现在只有一子一女。
韩费凡一时又想起韩其,他的确很期望这个儿子能真心诚意认他这个父亲,但理智仍让他隐隐保持着清醒,并未完全信任韩其。
但今日老主持这一句断子绝孙,却让他心里陡然生了不安。
“施主珍惜现在的一切吧。”老主持最后说,“戒贪戒色。”
老主持说完,又亲送了韩费凡一个开过光的掩面佛,帮他挡灾避险。
然后便轮到第二个得到祈福的人。
但捧罐僧人走出来喊了两次,场下的信众都在一手拿花,一手拿着燃烧的禅香敬佛,左右互看,没有人应。
就在他准备回去到此为止的时候,只听人群后面传来一声清脆稚嫩的声音,一个小沙弥道:“在这里呢。”
闻言,人群纷纷转头过去。
此时天上云层叠叠,阳光从云层之上照射下来,犹如万丈光芒垂天而下。
一个赤足少女从席地而跪的人群的最后面缓缓走来,她走过金黄色的壁画,走过石台,走到了佛龛法台下,在香客的位置跪下,颌首低垂,露出纤细雪白的脖颈,随着她的姿态,她缓缓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摊开,里面是一朵雪白的茉莉花。
正是阮颂。
场上诸人都看着她,猜测她的身份,原本来相亲百无聊赖的小姚总姚里和几个子弟一下精神,转头问宋加洛等是否认识。
韩真真看清,立刻气得立刻就要站起来,却生生被晚娜按住。
“她怎么来了?”
捧罐僧人替她解释:“今日的祈福,凡是在玉龙寺的人均可参加,这位小施主应是方才在法会外抽中的。”
阮颂到了殿宇中,韩费凡有些意外,他站了起来,却没立刻出去,目光在阮颂身上一扫而过。
“这位是我家中的人,可以一起听吗?”
老主持没有拒绝。
按照流程,老主持将那茉莉花瓣按在阮颂额头,她唇角的血已经干了,脸上几道猫抓一样的印记都结了痂,一双乌沉沉的眼睛看着老主持。
老主持看完了阮颂胡乱写在纸上的生日,轻轻叹了一口气,收回了按在她头顶的手。然后按照她之前求自己的那样,将她的命数全部往最差的说。
什么凶星拦路,六亲缘薄,克夫克子,不适合姻缘什么的,整个一个孤家寡人只能劳苦终身做事的命。
老主持说罢,韩费凡再看向阮颂的目光果然立刻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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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家人不打诳语。出家人不动嗔怒。
但一日之内,还在法会中,老主持两个都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