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上还长满了鱼鳞。”
“你在开玩笑啊。”
“可是你来证明一下我在开玩笑看看,亨利。你没法证明我故事里说的事情不存在,就好比我没法证明天主不存在一样。但我就是知道他是个谎言,就像你知道我的故事是个谎言一样。”
“天主的存在当然是有根据的。”
“噢,我敢说我能给自己的故事杜撰出一个哲学上的根据来,而且还是以亚里士多德的学说为基础的。”
亨利把话题突然又转了回去。“你过来和我一块儿住还能省点。萨拉老说你的书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成功。”
“哦,成功的影子正在落到它们身上。”我想到了沃特伯里的文章,便说,“你会听到那些人气评论家们摇动笔杆儿,鼓动读者大众为你的下一本书拍手喝彩——即使它还没写好——这样的时候会到来的,只是时间问题。”我夸夸其谈地说着,因为我还没拿定主意。
亨利说:“你心里不再生什么气了吧,本德里克斯?我在你加入的那家俱乐部里对你发过火——是为那个人发火。不过现在这事还有什么关系呢?”
“是我错了。他只不过是个慷慨激昂、用自己的理论引起了萨拉兴趣的唯理派狂人。忘了这事吧,亨利。”
“萨拉很好。本德里克斯,人家说她长道她短,但是她很好。这个,我不能好好地爱她,这不是她的错。你知道,我太谨小慎微了,不是那种能做情人的人。她想要的是你这样子的人。”
“她离开了我,又继续往前走了,亨利。”
“你知道,我读过你的一本书——是萨拉让我读的。你在书里写到了一座房屋,房屋里的女人死去了。”
“《野心勃勃的主人》。”
“是叫这个书名。当时看来,书很不错,我想它写得合情合理。但其实你完全弄错了,本德里克斯。你描写了那个丈夫如何觉得房子里空荡荡的,很可怕;他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把椅子拉来拉去,想弄出点动静来,制造出一种房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效果。有时候,他还会用两只酒杯来为自己倒酒。”
“我忘了,这听上去有点文学味儿。”
“你没写对,本德里克斯。问题在于,房子里看上去并不是空荡荡的。你瞧,过去经常是这样:我下班回到家,她出去了——也许同你在一块儿。我喊她,但是没有应声。那会儿,房子里是空荡荡的,我差不多在等着看到家具哪天会不翼而飞。你知道,我确实是在用我自己的方式爱着她,本德里克斯。最后那几个月里,每次回到家发现她不在的时候,我都害怕会有一封信在等着我。‘亲爱的亨利’……你知道他们在小说里写到的那种事情吧?”
“知道。”
“可是现在呢,房子似乎从来也不像那样空荡荡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因为她总是不在家,所以她也就永远不会不在家了。你瞧,她再也不会上别处去了。她不会在同谁一块儿吃午饭,她不会在同你一块儿看电影。除了家里以外,她不会待在别的地方了。”
“但哪儿是她的家呢?”我说。
“哦,我得请你原谅我,本德里克斯。我精神紧张,很疲倦——我睡不好觉。你知道,除了同她谈话以外,最好的事情就是谈论她了,而我只有同你才能谈谈她。”
“她有许多朋友。威廉·马洛克爵士、邓斯坦……”
“我没法同他们一块儿谈论她,就像我没法同那个帕基斯一块儿谈论她一样。”
“帕基斯!”我惊呼道。难道他已经猫在我们的生活里,永远也不走了?
“他告诉我说,他曾经参加过我们举行的一个鸡尾酒会。萨拉会挑选一些奇怪的客人。他说你也认识他。”
“他到底想从你这儿弄到些什么?”
“他说萨拉对他的小男孩很好——天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当时那孩子病了。他好像想要一点萨拉的什么东西做个纪念。我给了他一两本萨拉过去看过的儿童读物。这样的书她的房间里有好多本,上面全用铅笔涂过画过。这是处理这些书的好办法。我总不能把它们送到福伊尔书店【71】去吧?我觉得这样做并没什不好,你说呢?”
“是没什么不好。你说的那个人就是我安排去跟踪萨拉的侦探,是萨维奇侦探社的。”
“天哪,我要是当时知道的话……不过他好像真的对萨拉有好感。”
“帕基斯很通人情,”我说,“他爱动感情。”我环视了一下自己的屋子——亨利来的那个地方萨拉的痕迹不会更多,也许还更少,因为她在那里会被冲淡的。
“我会来同你一起住,亨利,不过你得让我付点房租。”
“我很高兴,本德里克斯。不过房子是我自己的,你可以付你那份地产税。”
“你如果重新结婚的话,要提前三个月通知我,好让我再找地方住。”
他对我的话很当真:“结婚我是再也不想了,我不是那种适合结婚的人。我同萨拉结婚对她来说是个很大的伤害,这点我现在算是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