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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论神秘学(第1页)

“都这把年纪了,您还想糟蹋一个可怜的女人!……”茜博太太在施穆克的两只胳膊里挣扎着嚷叫道。

“别嚷!”

“您,两个人中还您最好呢!”茜博太太说,“啊!跟你们这些从来没有过女人的老头儿说爱情,算是我错了!我点起了您的欲火,魔鬼!”她看见施穆克气得眼睛直闪,又嚷叫道,“救命呀!救命呀!有人在抢我!”

“您是个畜生!”德国人答道,“快讲,大夫说了些什么?……”

“你们对我就这样粗暴,”茜博太太被松开之后,哭泣着说,“可我为了你们俩,都不惜下火海!哎!人家都说日久见人心……真是千真万确啊!茜博也不会对我这样凶……我一直把你们当作自己的孩子对待;我没有孩子,昨天,对,就是昨天的事,我还跟茜博说,‘朋友,上帝拒绝给我们孩子,心里还是清楚的,这不,我楼上就有两个孩子!’就这话,我以上帝的圣十字架,以我母亲的灵魂发誓,我跟他说过的,确实……”

“哎!可大夫到底说了些什么?”施穆克愤怒地问,他这一辈子是第一次跺脚。

“噢,他呀,”茜博太太把施穆克拉到饭厅,说道,“他说我们这位可爱的心肝宝贝病人性命有危险,要是没人好好照顾他的话;可有我在,尽管您对我这么凶;我还一直以为您有多么温和呢,可您这么凶!……啊!都到了这把年纪,您还要糟蹋女人,大淫棍……”

“大淫棍,我?……您难道就不明白我只爱着邦斯!”

“好极了,您以后不会缠着我的,是不是?”茜博太太对施穆克微微一笑,说道,“您算是识相的,要是谁糟蹋了茜博的名誉,他准会砸烂谁的骨头!”

“您好好照料他吧,我的小茜博太太。”施穆克说道,想拉茜博太太的手。

“啊!瞧您,又来了不是!”

“请听我说!要是我们能救他的命,我所有的一切都归您……”

“那我这就去药店,需要什么买什么……要知道,先生,治他的病,花费大着呢:您怎么办呢?”

“我去干活挣钱!我要邦斯受到王后一样的侍候……”

“他会侍候好的,我的好施穆克先生;您呀,就别担心什么了。茜博和我,我们有两千法郎的积蓄,都归您们用了,我在这儿垫钱已经垫很长时间了,别提了!……”

“真是好女人!”施穆克抹了一下眼睛,高声道,“多好的心肠!”

“您的眼泪是对我的尊重,是对我的报答,请把泪水擦干!”茜博太太口气夸张地说,“我是世界上最无私的人;但进去时千万不要含着眼泪,不然邦斯先生会以为他的病很重。”

施穆克被这番体贴感动了,他终于拉着茜博太太的手,紧紧地一握。

“放过我吧!”以前的牡蛎女朝施穆克深情地望了一眼,说道。

“邦斯,”善良的德国人进屋说道,“茜博太太是个天使,虽然罗唆,但还是个天使。”

“你以为?……一个月以来,我变得多心了。”病人摇了摇脑袋回答说,“经历了这么多苦难之后,除了上帝和你之外,我再也不相信谁了!……”

“等你病好了,我们三个人可以过着王子一样的生活!”施穆克大声道。

“茜博!”看门的女人进了门房,气喘吁吁地说,“啊,朋友,我们要发财了!我两位先生没有继承人,也没有私生子,什么人也没有……噢!我一定要上封丹娜太太家去算一卦,看看我们能得多少年金!……”

“我的女人呀,”矮个子裁缝说,“别指望死人会给你好鞋穿。”

“哎呀!你还要来教训我,你?”她亲热地拍了一下茜博,说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布朗先生已经给邦斯先生判死刑了!我们要发大财了!我一定会上他的遗嘱!……让我来安排!你缝你的针,看你的门房,这行当,你不会再干多长时间了!我们以后到乡下去,到巴底涅尔去。会有一座漂亮的房子,一个漂亮的花园,你高高兴兴地去拾掇,我呀,会有个女佣人!……”

“喂,邻居,那上面情况怎么样?”雷莫南克问,“您打听到那套收藏值多少钱了吗?”

“不,不,还没有!别这么着急,我的好伙计。我呀,我先把更要紧的事打听出来了……”

“更要紧的事!”雷莫南克叫了起来,“可哪有比这还更要紧的事?……”

“哎呀,小毛孩!让我来掌舵。”女门房威严地说。

“总共七十万法郎,您得百分之三十,您那后半辈子的日子就过得舒服了……”

“放心吧,雷莫南克老爹,等到有必要弄清老人收藏的那些东西到底值多少,我们再看……”

到药店买了布郎大夫吩咐的那些药之后,女门房决定第二天再去封丹娜太太家问卦,心想第二天一大早就去,赶在别人前面,也许女巫算的卦会更清楚,更明白,因为封丹娜太太家常常门庭若市。

整整四十年里,封丹娜太太一直是有名的勒诺尔曼小姐的对头,可她的命比勒诺尔曼的长,如今是玛莱区的女巫。算卦的女巫对巴黎下等阶级的重要性,她们对没有知识的人们拿什么主意时所起的影响,大家是想象不到的;在巴黎,无论是厨娘,女门房,由情人供养的女人,还是打工的,凡是靠希望过日子的人,都要去请教那些具有神奇而无法解释的占卜能力的特殊人物。对神秘学的信仰远要比学者、律师、医生、法官和哲学家想象的更普遍。平民百姓有着一些永不泯灭的本能。其中之一,被人们愚蠢地称为迷信,可它不仅仅溶在平民百姓的血液中,也出现在上层人士的脑子里。在巴黎,找人算卜问卦的政治家为数就不少。

对不信的人来说,判断性星相学(两词的结合极为奇怪)不过是利用了我们的好奇心,而好奇心是我们最强的天性之一。因此,他们彻底否认占卜在人的命运与行星位形之间建立的对应关系,所谓的行星位形,通过构成星相学的那七八种主要方法便可测得。可是,神秘学和许许多多自然现象一样,尽管受到不信神的人们或唯物主义哲学家的排斥,亦即受到那些只相信可见的、确凿的事实,只认蒸馏瓶或现代物理学和化学天平提供的结果的人们的排斥,但它们依然存在,仍在延续,只是没有发展而已,因为近两个世纪以来,这种文化已被优秀人士抛弃了。倘若仅看占卜可行的一面,相信仅凭一副牌,经过洗,分,再由卜卦人根据神秘的规则分成几堆之后,便可立即表现出一个人过去经历过的事和只有他一人知晓的秘密,那确是荒谬可笑的;但是,蒸汽、火药、印刷、眼镜、镌版术等发明,以及最近的大发明银版摄影术,都被定过荒谬的罪名,而且航空至今还被认为是荒谬的。如果有人去跟拿破仑说,一座建筑也好,一个人也罢,在大气中无时不刻都有一个代表它们的形象出现,天下存在的所有物体在大气中也都有一个可以感觉得出,但却捉摸不到的光迹,那拿破仑准会把他扔进夏朗东疯人院,就像当初诺曼底人萨洛蒙·德·戈给黎希留送上蒸气船的伟大成果时,反而落难,被黎希留投进了比赛特尔疯人院。然而,达盖尔以他的发明所证实的,就是这一切!对某些富有洞察力的人来说,如果上帝在每一个人的相貌上都刻下了其命运的印记,所谓相貌,可作为人体的总的表现,那么,手代表着人的整个活动,也是人的整个表现的唯一方式,为何就不能集中地概括人的相貌呢?由此便产生了手相学。社会不是在模仿上帝吗?

对一个具有先知能力的人来说,凭一个人的手相,便能预言他将来的生活,这就像人们看到一个士兵说他会打仗,看到一个律师说他会说话,看到一个鞋匠说他会做鞋子或靴子,看到一个农夫说他会施肥耕种一样,并没有更加离奇的东西。让我们举一个明显的例子吧。人的天才是非常明显的,要是在巴黎街上溜达,哪怕再无知的人看见一个伟大的艺术家从身边走过,也会认出他是个大艺术家。如果是一个笨伯,人们不是也可凭与天才人物给人的感觉完全相反的印象,一眼就可看出来吗?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倒几乎是难以被人发觉的。凡是专门观察巴黎社会特征的人,只要看见一个过客,他们大多能说出他的职业。在十六世纪的画家笔下描绘得活灵活现的那些巫魔夜会的神秘事,如今已不成其为神秘了。那一源自于印度的神奇民族,那些为波希米亚人之父的埃及人,不过是让他们的主顾吃了点印度大麻。而把扫帚当马骑,从烟囱往外飞,以及那种种千真万确的幻象,诸如老婆子变成少妇,疯狂的舞蹈,美妙的乐曲等构成魔鬼信徒那些荒诞行为的一切咄咄怪事,都完全可以从吃麻醉品产生的幻觉中得到解释。

如今,许许多多千真万确,得到验证的事都是从神秘学发展而来的,总有一天,这些神秘学会像人们传受的化学和天文学一样得到传播。最近,巴黎设立了斯拉夫文,满洲文教席,设立了像北欧文学一样难以讲授清楚的文学教席,这些教席非但不能给人传授知识,反而应该接授教育,教授们也只能重复有关莎士比亚或十六世纪的那些陈词滥调,然而奇怪的是,作为古代大学最辉煌的学科之一的神秘哲学,却未能在人类学的名目下恢复其地位。在这一方面,既伟大又幼稚的德国已走在了法国前面,因那儿已经讲授这门哲学,比起那些名目繁多,但只不过是同一回事的哲学来,这门学问要有用得多。

有的人可以从原因的胚胎中看到将来的后果,这就像伟大的发明家可以从俗人看不见的自然效果中看到一种工业,一门科学,这再也算不了什么奇特异常,让人大惊小怪了;这只是一种公认的能力所起的作用,从某种意义上说,就好比精神的梦游。因此,如果说各种推测未来的方式赖以存在的这一假设看似荒谬的话,那么事实却是存在的。请注意这样一个事实,对于预言家来说,预测将来的重大事件并不比猜测过去的历史更费神,而在不信这一套的人们的观念中,过去和将来都是不可知的。既然业已发生的事件会留下痕迹,那么设想将来的事件有其发生的根源,也就可信了。只要一位算命先生能够细致地向您解释在您过去的生活中只有您一人知道的事情,那他也就可以告诉那些存在的前因将带来的后果。在这个意义上说,精神世界是从物质世界的模子里刻出来的;同样的因果作用应该是一致的,当然也有着因各自环境不同而产生的差异。正如物体实实在在地投射在大气中,留下一个影子,被银版摄影在半路上抓拍下来一样,思想,这些真实而活跃的创造物,也会印在应称之为精神世界大气的地方,在那里发生作用,带着自己的影子(为表现一些尚无确称的现象,只得采用这些说法)在那里生活,因此,某些具有罕见才能的人也就完全可以发现这些思想的形象或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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