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享舍不得看她留在那种到处都是白大褂和消毒水味的地方,他看到过精神病人发病时受到过怎样的对待。他舍不得,过去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想补偿的时候,她却狠心的不给他任何机会了。
荣享伤口恢复后就不再管荣氏的事了,全部交给了Arvin负责。他剩下的时间都陪在荣绒身边,虽然荣绒不愿意说话,而且很多时候都是在沉睡。
荣享心里很压抑,但是在两个人独处的这段时光里,他的心情却是比之前那隐忍的四年要轻松很多。他慢慢意识到,他要的,其实就是这样简单纯粹的生活而已。兜兜转转,命运对他们开了如此大的玩笑,却在这时候才让他懂得了什么是他最重要的。
Arvin打来电话问该怎么处理荣建岳和宋海清的事,荣享拿着电话挣扎了很久,最后疲惫的说,“先缓一缓……”
荣享在荣绒清醒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便是拥着她在顶楼的花房晒太阳。那里有大片的白蔷薇,都是荣绒喜欢的。无论是初升的朝阳,还是暮落的夕阳,和荣绒在一起,都让他想到了地老天荒。
荣绒窝在他怀里,愣愣的看着夕阳的余晖,橘色的光洒在两人身上,与周围清冷的背景极不相称。荣享拿出一部手机,是他四年前用过的。他环着她,在她面前慢慢翻阅着那些短信。
“这个号,我续费了,这四年,你发的每一条短信我都看过。”他枕着她瘦削的肩,与她耳鬓厮磨,只是那么圈着她和她一起看着她这四年的思念和爱慕。荣绒看着这些代表她爱情的字句,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在看一出别人的电影一样。
荣享看着她这副样子,绝望的把脸埋在她肩胛上,温热的液体滴在了她赤裸着的颈窝上,“绒绒,是哥不好,给我一次机会。没有你,什么都没有意义……”
*
荣绒的病情一直持续了两年,这两年荣享白天会带她去看心理医生,晚上还是接回家。不管医生怎么劝,他都坚持把她留在身边。
Arvin按照荣享的意思把洪暮当年出意外调查到的所有罪证都交给了警局。当时开车撞他们的人也做了污点证人,荣建岳私底下还有毒品生意,也全部被警方查获。他最后还是败在了自己的儿子手中。
荣建岳和宋海清锒铛入狱,宋海清因为晚期子宫癌已经毫无生气,在听说了荣绒的病因之后更是老态尽显。直到夜深人静时,看着脚上那副铁撩,宋海清才不得不自省她这一生。
她悲哀的发现,她追求了半生最后那一切都是虚无飘渺的。因为洪家,她从小缺失了父爱。在最年少的时光遇到了自己的爱情,却还是因为洪暮而彻底失败。她选择报复,选择不尽手段的来得到所有曾经求而不得的。但是最后,这一切到她濒临死亡时都毫无意义,最深最挚诚的爱还是女儿给予的这些年的不离不弃,然后她还是错的彻底,把她一步步逼上了绝境。
荣享没有去听审,也没有问Arvin荣建岳和宋海清最后的结局,是死刑还是无期,这些都不重要了。过去的再执着也只是幻影,重要的是让现在拥有的,别变成遗憾的过去。
本来那么仇恨的人,那么艰涩的人生,好像闹剧一样瞬间偃旗息鼓了。荣享的生活里,只剩他和荣绒相伴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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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绒离开是在她发病第三年的冬天,那晚窗外下着雪,N市的冬天很冷,潮湿阴寒。荣享睡前就开足了暖气,因为荣绒半夜总是会不安分的踢被子,他怕她着凉,感冒之后荣绒只是会极不配合,不愿意吃药也不愿意打针。
快破晓的时候还是被一阵寒意给激醒的。荣享习惯性的伸手去揽身边的人,这才发现身侧的被子早已冰凉没有温度。荣享马上就彻底清醒了,卧室的窗户开着,鹅黄的碎花窗纱在夜风里吹得四下摇曳。
荣享赤脚走过去,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荣绒坐在窗前,望着窗外乌云重重的天际发呆,身上的纯棉睡衣不是很厚,她身体还轻微的发抖颤栗着。头发松松散散的扎在脑后,眼神清明而透亮。
他伸手给她,诱哄的语气,“绒绒,外面很冷,过来。”
荣绒侧过头看他,嘴角有甜甜的笑意,“哥,还记得10岁那年,我们一起躲在帐篷里看雪吗?那时候的雪,和现在一样……”
荣享的眉越蹙越深,背上有些不寒而栗。10岁,他们从来没有一起看过雪。10岁,她已经不在荣家。
荣绒和他活在不同的世界,或者,荣绒活在另一个自己幻想的世界里。荣享喉结紧张的滑过,试着再次唤她,“绒绒,你喜欢看雪的话哥带你去滑雪,你先进来。”
荣绒缓缓的摇了摇头,还是笑,那样的笑容在他眼里似乎回到了她十几岁时的天真。荣绒呼出的白色气体把她的脸模糊的有些不真实,她双手慢慢舒展开,闭着眼,翱翔飞跃的姿势。
“哥……要记得找我,我一个人会很想你……”
荣享惊出一身汗,目光呆滞的伸出手,却还是没有接住她。荣绒当着他的面,从十楼跃下,荣享连往下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是那么僵在原地,手指还是颤抖着挥在半空,冷空气冻得他鼻尖都是寒意。
眼眶却是热得难受,荣享干裂的唇间低低的发出呜咽,就好像小兽一般的哀鸣,他终于发出声音,一点形象也没有的哭喊出声,“绒绒——”
“哥,等我大了就嫁给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孩子。”
“傻瓜!那我肯定不娶你。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