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每个季度都会收到来自社会各界的捐助,捐赠的东西包括玩具、书籍、衣服等,稍微机灵的孩子们会通过哭闹来争取自己最心仪的物品,只有笨拙的唐软总是捡一些挑剩下的。
某一次,据说是一个著名企业的领导到孤儿院慰问,到了与小朋友们亲密互动的环节,摄影师已经扛着长枪短炮围成半圈,纷纷准备捕捉精彩镜头。
那领导从一众小朋友里挑出唐软是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可爱了,粉白粉白的团子独自坐在房间最靠后的位置,手里拿着一本小人书正读的津津有味。
镜头需要营造出领导热心于慈善公益的人设形象,所以那人二话未说,抱起看着最乖巧腼腆的唐软。
唐软在孤儿院里一直相当于透明人的存在,很少有人愿意抱他,表情显得慌促紧张极了,保育员阿姨发现笨孩子被领导抱起来了分外后悔,因为这个孩子的脑袋远远比看起来要迟钝。
之前教过孩子们要怎样回答问题,不知道这个小笨蛋究竟能记住几句。
领导对着镜头笑问唐软的年龄,软软都勉强回答的自然,毕竟问题简单。
当领导问他喜不喜欢叔叔,想不想要叔叔下次再来。
唐软的小脑壳居然开天窗了,轻声嘀咕,“不喜欢,你只是假装对我好,又送不来爸爸妈妈。”
周围所有的人既尴尬又好笑,淡淡还带着些同情怜悯。
事后保育员阿姨拧住唐软的小耳朵,怪他不争气道,“笨死了,就知道哭哭哭,你这么笨得孩子谁会愿意当你的爸爸妈妈?!”
那是唐软唯一一次放声大哭,哭得整个人像蒸熟的虾米,他只是说了实话,表达出内心的真实喜欢与愿望。
阿姨并没有因为他哭鼻子而原谅他的愚蠢,哭泣不会换来认真对待,或许其他的孩子可以,唯独他是不行的,他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糕。
唐软睡熟的时候紧蹙眉头,他的梦境既连通现实世界那段孤儿院的伤心过往,其中又夹杂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虚幻背景,仿佛一片黑魆魆的情景生硬塞进脑海的空隙,有人用手掐住他的脖子,令唐软艳丽的五官愈发如垂死的花朵般释放全部华彩。
那人坐在轮椅上,宽阔的身躯溶解于黑暗深处,五官模糊不清,唯有给他的痛苦是认真的,绝不掺杂一点多情的水分。
是沈顾吗?
唐软渐渐感到窒息,随后身体的感觉不断变幻,掐住脖颈的手如同沙尘一般缓然散去,一种陌生粘稠的抚摸感从他的后背开始,指尖似一条逆流而上的鲟鱼,带着明确的目标与病态的执拗,拨弄唐软的脊柱直到后颈,轻声低语。
软软等我。
等我
唐软努力睁开眼睛,身旁确实站立一具高大的身影,那身影挺拔如同从天际浮现的阴翳,无形中散漫不容抗拒的阴暗气息,笼罩在他的整个身躯之上。
沈顾?
但是味道与体型不对,虽然眉眼仪态较为神似,终究不是丈夫的身影。
“是谁!”唐软害怕得快要哭了。
一只大手稳稳摁紧他险些跳起来逃窜的肩膀,颇为绅士道,“是我,沈慎言。”
“小叔叔!”唐软睡觉带着痛苦,以至于噩梦惊醒时也格外憋闷,喉咙被扼制的窒息感犹然存在,而沈慎言的意外出现令他更加害怕,连没有吃晚餐的肚子也一阵抽痛。
“您怎么在这里!”
沈慎言并未收敛紧摁他的大手,神态自若道,“你这样睡觉的姿势是会窒息的。”
唐软终于想起自己实在太难受,独自躲在书房的沙发像埋首的鸵鸟闷在狭小的角落,欲哭不哭最后浑浑噩噩睡着了。
沈慎言小心推托起他的后颈,谨防头颅长时间呈憋屈状态,会带来短暂的晕厥。
唐软稍微轻松一些,便赶紧与这位突如其来的亲戚拉开距离,毕竟夜晚还能还见对方悄无声息地站在身边,简直太怪异了。
沈慎言倒是一副冷静的模样,摇晃手里的文件袋,自然解释道,“我帮大哥来取他的东西。”侧首示意书房的文件架上全是诸如此类的文件,不必大惊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