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背后原因为何,摆在眼前的,也就是旁人知悉的事实啊。
“那是……”大朱管事护短地道:“是太子无才。”
“不,无才的人是我。”
否则怎会让真夜为了保护她而将她逐出东宫,倘若她有能力保护自己……或许就不至于如此。
如今无法亲自探问他的处境,只好到大街上听人讲些不知是真是假的闲话流言……,每听一事,她心里就沉。既担心,又想为他宽解,百般情绪惹人心里好不畅快。
“少爷,你可千万不要意志消沉啊。”大朱管事很担心地看着黄梨江深思的表情。
黄梨江回过神,唇上扯出浅笑。“我看起来像是意志消沉么?很好、很好。”唯 有如此,才能彻底与东宫划开界线吧。
“不好吧,少爷……”
“别担心,大朱管事,我很好。”
掌心摸上脸颊,她想,她得记住此刻脸上的表情。
这表情,还得维持好一段时日,直到今年十月……她必须忍住。
可心管如此,乍听太子情钟柳家千金的传闻,为何她还是有那么一点失落?
柳家世代为官,虽不见得是什么名门显宦,但柳尚书在朝中一向以广结善缘闻名,原本中有一派官员主张废嫡改立太子,但近日真夜没犯下严重过失,没有理由提议废嫡一事。柳尚书不是右丞相王匀那一派拥立当前东宫的人马,但也不隶属过去主张废嫡一派的朝官,看来立场应该是中允。王皇后属意兴柳家结亲,必然是因为这么做能为真夜巩固他东宫身分的缘故。
世传东宫无德,那么就替他立个贤德的妃子;世传东宫不才,那么,就替他找些有才干的人来辅佐他。
王皇后不可不谓用心良苦。
东宫立妃既然无可避免,她真心期盼未来的东宫太子妃能不受世俗影响,看穿真夜外在的伪装,学会好好珍惜他。
即使真夜有时实在很惹人心烦,但他也有细心温柔的一面。她也许不爱读书,但他的音乐造诣却不比寻常,更甭说他总有令人出乎意料之处。
她希望……无论如何都希望真夜能得到幸福,能找到一个真心待他的人,白首不相离。
他是五月出生的。
行冠礼,自然也是在五月。
与其他皇兄弟们仅在宫中由君王亲手加冠不同,等会儿,宫里的加冠仪式结束后,他还要在礼官陪同下,到南郊太庙朝拜祭先祖,告知当朝太子业已成年,能够 担负起家国之重。
然而,在宫里小殿等候吉时到来之际,他却感到无比孤单。
坐窗边,他痴看着窗外紫薇花悄悄绽放,那么不张扬地,在小小天地中尽情自我。
听到门外脚步声时,以为是君王身边的内臣来领他去大殿,却不料,才一回头,便看见他的君父。
“儿臣拜见父皇。”他连忙起身,行礼如仪,恭敬有若一名臣子。
“免礼。”那脸带威严的当朝天子走进偏殿里,凝视着他的长子好半晌,心思深远难测。
真夜由着父亲打量,不确定眼前这个相貌仅有三分肖似他的男人,究竟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看待他。
是君还是父?不管如何,他都只是他的臣子,是儿,更是臣。
不管是什么身分,再过片刻就要在奉天殿举行冠礼的当下,他不明白君王怎会突然出现在这小殿中?
孝德帝忽道:“太子将行冠礼了,十八年前,朕也曾在这小殿里等待过。”
真夜想要像平时那样挑眉,但知道那动作会使他不高兴,所以退而求其次,只略略扬起唇。那反抗的小动作当然落进孝德帝眼底,然而他毕竟是君王,而且即位十七年来,天朝版图逐日增大,海内诸国无不前来朝亲,境内国泰民安,即使偶遇荒年,也能顺利度过,足见上天对他这位君王仍然年年赐福,才能使一个泱泱大国维持如此地声势。
“天朝男女年十三以上即可论嫁娶,本是因早年开国时,战乱未平,国家人丁不足的缘故,所以才有这样约定俗成的婚例。但行成年礼的年纪却晚上许久,男子二十弱冠,是因为一般得到这个年纪,才能理解自己所背负的责任。”
听了半晌,真夜不禁笑道:“父皇这是在与儿臣讲解我朝礼制?”
没理会真夜的评论,君王道:“你是朕的长子,自你十三岁那年入东宫后,就应该知道,你随时都得有继位为新君的准备。固然,朕身强体健,相信还会再活上五十年,但东宫之位,不就是为了一旦事有变故时所设立的么?”
这席话,真夜从来不曾听他父皇讲过。
他收起先前漫不经心的态度,眼神专注又防备地看着面前的君王。
“朕问你,倘若今天朕因无故无法执政,你仓促之际被拱上君位,可有能力担起这沉重到非君王不能想像的家国责任?”
这是在测试他的忠诚么?真夜迟疑。“……父皇身强体健,必然——”
“太子,你回答朕的问题,不要闪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