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了,不能等到天色暗下来,饿着肚子去。而且我的身子早已冻得瑟瑟发抖,再下去,没有饿死先冻死了。
宁可被人强了,也比去用身体请求施舍好。去兵营,拼着跟侍奉过赵惟能的这层关系,过去说是要找活干,看谁敢动我。敢动我的话,赵惟能一定饶不了他们。就算有要色不要命的家伙,也抓个垫背的一块去死。
想到此处,我站了起来,大步走向草棚口。还未走到,我就停住了脚步,因为一个高大壮实的身影出现在草棚门口。
是狗剩,他手里拿着棉被,站在门口,吃惊的看着我,一副仿佛不相信自己眼睛的模样。
狗剩居然还没有走,一直在这里等我。他脸膛越发黑了,身上穿着一件破棉袄,黑袄上的破口处,露出些白黄的劣等棉絮。外面没有柴,里面没有剩余的吃食。院子没有脚印的原因也明白了,因为又下起雪来,一会儿就见脚印淹没了。可见他在这里过得日子是什么样的
我强撑起的心,一下就软了,眼泪一下涌出。如同危难无助的时候碰到了亲人一般,扑了过去,将脸埋在了狗剩的胸膛。
“百花,你怎么来了?”狗剩愣在那里,喃喃着,好似在梦中一般。
我心中那份安心的感觉,就是一直在寻找的。此时此刻,狗剩给了我全部,让我感动。
“傻瓜,真是个大傻瓜,为什么不走?”我紧紧抱着他的腰身,呜呜地哭了起来,眼泪全往他胸口擦。嘴里这样说,手臂却搂着更紧了,就象发洪水时,抱着露出湍急洪水上的树杆。
炕火又烧了起来,我坐在炕上,披着棉被,享受着越来越暖和温度。
狗剩生完炕火,还劈了点柴,抱着一堆柴走了进来,扔在了屋中央,那早已熄灭的篝火旁。
他开始生起篝火来,看着我乐呵呵地道:“这里的柴都是要多少,找一点出来劈开用,否则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拿走了。就连棉被,都要随时带着,那些流放过来的贼偷,手脚可是厉害,我算是领教了。你现在盖的棉被,还是我出钱买的,其他的都给偷完了,就算放在房梁上的,他们照样能偷得到。”
等生完篝火,狗剩走到草棚的一个角落里,用手拨拉着上面的土,随后从地下取出一个大油纸包,回到了篝火旁,打开纸包,里面有三个馍馍,他用树枝插上烤了起来。
我笑了出来:“哪有这样藏吃的?”
狗剩呵呵笑了起来:“没办法,有时这样也会被偷。”自从我来了后,我和他就这样一直莫名其妙地傻笑着。
屋里散发出一股粗粮被烤香的味道,很好闻。比将军府的檀香、龙涎香还要好闻。
“这里也没什么可以吃的了。我在地里下了几个套。等明天一早,我去看看,有时能捕到老鼠、野兔、黄鼠狼之类的。”狗剩将烤好的粗馍连树枝一起递过来。
“这个就很好,好香”我接过树枝,小心的掰下一小块,搁嘴里。此时吃起来象木屑的馍,好象也变好吃了。
于是我和他就一人拿着一根树枝,啃着上面烤得发黑的馍,不时的相对而笑,乐滋滋的,大约吃烤鸡都没那么乐呵。
天色又暗了下来,狗剩打来了热水,我躲在被子里,用布将温水绞半干,伸进衣服里擦拭身子。到现在我还穿着锦袍,不是我贪图虚荣,而是我的囚衣也被偷走了,这些小偷确实能偷的都偷了个干净。马车反而留下了,大约是偷了没处藏,马也一时来不及杀了吃,否则也难逃命运。
狗剩将擦完的水倒在院子里,也倒了盆水,在院子里擦了擦身,弄妥了才进了屋。
等他插上了用力一推就可以开的,透风木栅栏门。我柔声喊道:“云鹤,坐到我身边来。”
狗剩立即过来了,他坐在床沿,呼吸显然急促起来。两只眼睛发亮地盯着我,里面包含的意思已经不明而喻了。
篝火的火光,忽明忽暗地地照在他的脸上,让他脸上的线条柔和许多。其实狗剩虽然长得普通,但身材壮硕,配上这样的脸,反而显得有男人味。他的所作所为,也证明他绝对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一个付出一切,无怨无悔,爱得简直犯傻的男人。如果我是普通的女人,那么嫁给他绝对就是福气。但是我不是个普通的女人。
“云鹤。”我满心苦楚地道:“你要明白,我不能给你什么。你在我身边甚至有危险,你难道就不能忘了我?”
狗剩的双眸一下黯淡下来,他转过了身,背对着我。过了许久,才回答了我:“我知道,都知道。但我忘不了,也许死了也忘不了。就让我跟在你身边,哪怕只能看你一眼,我也心满意足。”
别说傻,我也傻。这份刻骨铭心的爱,我也有过,但我终于爬了出来,不再沉沦于情海无法自拔。原因是北华已经不是北华了,但对于狗剩来说,我还是我。有什么才能让狗剩明白,将时间花费在我身上是没有善终的?
狗剩站了起来:“百花,你好好睡吧,我睡躺椅。”
我更是心乱如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狗剩站在抗边,背对着我,浓重地呼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