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当他终于逼出一部分毒力,从马车里出来,第一眼看见羯胡的茫茫草原时,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差点从马车上栽下去。
千算万算,没算到那群罪徒桀骜不驯,自作主张,就把他拖到了羯胡。
那时候再回头已经不可能,一是怕和小珂走岔路,想着不如在羯胡等她;而是毕竟他一个人,掌控黄沙罪徒,还没到可以钳制他们的时候,万一硬拗着闹起来,前功尽弃。
本来不想告诉君珂曾经中毒失明的事情,此刻也不能不解释,只好小心翼翼地道:“嗯,那时,中了点毒,眼睛有点……那个不方便。”
这话一说,君珂顿时紧张起来,赶紧捧住他的脸,仔仔细细看他的眼睛,“伤到了眼睛?天啊,要紧吗?还能不能看见?我叫韩巧来给你看看。”说完便要起身。
“别。”纳兰述一把拉住她,笑道,“没事了,再过几天应该能完全恢复。”
他微微笑着,心想幸亏眼睛还不利索,不然昨夜开战他怎么会在最后方?要不是在最后方,小珂可能在精疲力尽恍惚状态下,当着所有人的面扑倒他呢?
他手上微微使力,君珂站不稳,扑倒在他怀中,纳兰述趁机抱住,在她耳侧低低笑道:“我吃了这许多的苦,你要怎么安慰我,嗯?”
他声音低低,语气流荡如醇酒,君珂微微酡了脸颊,飞快抬起头来,在他唇边一啄,随即伸手一推便想逃开。
这一推却没推开,纳兰述早已防备,伸臂一揽将她揽住,唇瓣一压。
一股微苦的气息散开来,随后回甜,喉间一动,有什么东西不需要咽已经滑下肺腑,滑润如玉,随即便觉得肺腑温润,经脉舒畅。
君珂心中一动,知道这果然是那种异宝。纳兰述已经放开了她,手指在她唇上留恋地抚过,心想果实虽美,也不能过于贪吃,不然明天早上照镜子,她会恨他的。
君珂自己不知道,凌晨那凶猛的一吻,她的唇到现在还肿着,她就是顶着那样的肿嘴唇,刚才招摇过市的……
所以说,恋爱中的女人,要经常照镜子。
……
夜色降临,两人躺在草地上絮絮低语,商讨着今后动向,羯胡王军虽然被打散,但王军总军力并不就是那十万,昨晚那一战,是纳兰述趁着天授大王出巡,前来收归野牛族的契机,趁机结合草原部落联军和黄沙城的军队,打了对方一个猝不及防,纳兰这边近两万人,人人马后拖了树枝,远看去烟尘滚滚,声势庞大,令王军误以为他们兵力强盛,正好图力拦截君珂失利,天授大王以为遭到了两军前后夹击,被君珂一阵闯阵,误打误撞之下,才败北而去。
十万王军昨晚一役,死亡一万多,伤两万多,这是君珂那边没有下死手的结果,而君珂这边,死亡一千多,伤一千多,战斗虽有减员,但好在野牛族迟早能收归麾下,一千多家破人亡的野牛族巨汉,战场价值可比一万步兵还要重要。
王军在草原北部还有三万骑兵,最后总兵力十五万左右,人数虽然不多,但都是彪悍的草原骑兵,在没有完全斩草除根之前,不可小觑。
纳兰述和君珂商量的,就是如何在最快时间内,给羯胡王庭制造麻烦,利用草原内部矛盾,扫荡羯胡王庭势力,驱狼逐虎,直至摧毁王庭。
随后纳兰述便提出,等羯胡这边自顾不暇,不能对云雷造成威胁的时候,让云雷自行回家,而君珂随他回归尧国。
这个问题一提出,君珂便沉默了。
“小珂。”纳兰述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轻轻道,“我想到要将你放在火药一般随时会炸开的云雷中间,我就害怕。黄沙城事件,不能重演。”
君珂颤了颤,她何尝不明白其间的为难,但是将云雷丢开,当真就能一了百了?
无意铸成大错,不得不一瞒再瞒,瞒得越久,将来裂痕越深,到时友朋反目,情何以堪?
更要命的是,眼下就有个难题……
山坡上头忽然有脚步声,两人抬起头,看见阴影里立着几位云雷将领,丑福却不在。
两人目光都一闪,站起身来。
几个云雷将领态度恭谦,远远给两人行礼,互相递着眼色,犹豫半天才有人开口,委婉地道:“末将们冒昧打扰,实在有一件事心头不明,还望大帅为我等解惑。”
纳兰述沉默一刻,道:“你说。”
“黄沙城突起变故,大帅逃生,实在是我等邀天之幸。”那将领表达了几句庆幸,口风一转,“但当夜,许队长阵亡,三百云雷士兵无一活口,连云雷弃民都全数死亡,黄沙罪徒却完好无恙出现在羯胡,还在大帅麾下,我等实在不解,何以会出现这种情形?想向大帅询问,当夜真相,到底如何?”
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四十三章 步步紧逼
纳兰述眉毛一挑,眼神里煞气一闪,那云雷将领退后一步,神色有点不安,毕竟纳兰述身为主帅,云雷军这一问再委婉,那也是质问,不禁有些心虚。
然而他只退了一步,便被身后人顶住,几个人站在原地,神情恭敬,肢体语言却满满坚持。
君珂心中一跳。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刚才她还在和纳兰述说,云雷的怀疑已经越来越明显,流言上次被她软硬兼施压下,但内心的疑惑没那么容易打消,如今纳兰述无恙归来,黄沙城事件便成了梗在喉中的硬块,咽不下,就得拼命吐出。
事到如今,云雷抢先捅破疑惑,再继续遮掩,无异于饮鸩止渴。疑团会越滚越大,终有一日真相爆发,到时候云雷恨的不仅是杀家之仇,还有欺瞒利用之怨。
她深深吸口气,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