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她不放心地绕到车房,一看,几乎吐血。
楼上的婆娘把她的车当成垃圾桶了是不是?天蓝色的车顶上,一夜之间落满了脏物,果皮、纸屑、小孩子的纸尿裤,……还有车窗玻璃上那黄黄的臭哄哄的是什么?她拎起那块尿不湿,挟着遇神杀神遇佛灭佛的杀气,蹭蹭蹭的往楼上蹿。
铁门被踢到咣当响,屋子里的女人咬着牙,拿眼神制止自己的老公,死活不让他开门。
“不许去,一会她就走了。”
“……这样不太好吧?”
“楼下住着个勾三搭四的女人,三十岁不到就有车有房,除了被人包养没有其它,有够恶心的,我非要把她赶走不可。”
男人想说什么,却被他的老婆用眼刀剜回去,只好搓搓手,缩起脑袋不再作声。踢门的声音停息了下去,然后是下楼的脚步声。女人示意男人开门,男人畏缩着把铁门拉开一条缝隙,外面已经没有了林紫乔的身影。
“她真的走了。”
“我来看看。”
女人凑身过去,夫妇两人挤在门边往外瞧。啪的一声重物坠下,林紫乔拎来的尿布从门楣落下,正正地砸中了男人的发顶,一摸,全是发黄发臭的粘腻。他惨叫一声,几乎来不及扑进洗手间就恶心地吐了出来。
林紫乔回到自己的家中洗了个澡,时针已经指向八点。
还剩下半个小时,挤公交车是来不及了,这个时段打车比登天还难。某次车子送厂维修,她早上出门打车去公司,迎面一辆的士驶过来,正要伸手去拦,一群上班女已经争先恐后的挤到了她的前头。高跟鞋跺得动地作响,把她撞到失去平衡几乎扭伤了脚踝,那情形至今仍然心有余悸。
如果要她再重头经历一遍,她宁可去死。
孟庆喜的山地单车还放在她家里,没有办法,她只能自力更生。
一路骑着单车往公司而去,路上人潮汹涌,身边的车子一辆接着一辆的驶过去,这种速度的落差,不是一般的小啊。
“唷,Anita姐姐,保持身材不遗余力嘛。”
把单车扔进露天车库,钻出来迎面便遇上了袁朗,笑得花枝招展,风骚无比。林紫乔瞪他一眼,“再叫我姐,剜你眼珠勾你舌根喂你喝滴滴畏!”
“只许你的小情人叫,其他人就不可以?”
林紫乔抢步踏进电梯,立即便伸手去按关门键,还是没能摆脱掉身后的跟屁虫。她三申五令,不许孟庆喜在第三者面前叫她姐,但他多喝了两盏黄汤还是漏了口风,害她被袁朗早晚来一句“姐”作问候。她在暗中磨牙,你姓袁的才姐姐,你全家都姐姐!
上班的时间过得飞快,林紫乔一整天下来忙得像陀螺般团团转。
公司正值新旧总经理交替,各个部门都跟竞赛似的做着上半年总结下半年规划,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新任头目不高兴,下场就是自己的部门血流成河,自经理而下人人提头来见。金融海啸来了,经济危机到了,要混个如鱼得水大家都不容易啊。
下班前依芳拿着请假表进办公室来找她,眼睛却是红红的。
林紫乔一边提笔在请假表上签下名字,一边打趣地问:“是不是要离开三个月,不舍得大家所以才哭?”
依芳摇头,腆着滚圆的大肚子,几乎又是要哭出来。
“到底怎么了?”
林紫乔皱起了眉头,虽然同样是女人,但她不太受得了别人在她面前哭。依芳抹着眼角哽咽,“再过几日新的总经理就会上任,但我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请假,如果不是预产期已经到了,孩子等不住,我一定不会在这种时候离开。”
“我不知道你如此的倾慕新任的总经理。”
“林经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依芳提高声音,“我是怕三个月之后回来,部门里已经没有了我的位置。”
林紫乔把重心靠到办公椅背上,冷静地说:“你做人事管理,应该比我更清楚,劳动法规定不允许公司开除哺乳期的员工。”
“我丈夫喝醉酒开摩托车摔断了腿,婆婆被他气得脑溢血一直躺在医院里面,孩子生下来,奶粉尿布样样都要用钱。我真的很需要现在的这份工作和工资,如果把我调到车间或是后勤,我一点活路也没有。”
依芳在这间公司呆了八年,时间比林紫乔还长。
公司不会轻易开除某个员工,但是只要稍为有点职位工资多拿一点,一旦决定不再继续聘用,就变着法子把职位一降再降、工资一减再减把人逼走,这种事情她实在见得太多。
“依芳,你想太多了。”
林紫乔叹了口气,“好好地休产假去吧,只要我还坐在行政经理这个位置之上,就保证你的职位不会有变动,你可以放心了没有?”
“谢谢林经理。”
依芳抹干眼泪,起身道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