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看向了书桌前放置的玉牌。
那是玉衡宗弟子玉,亦是宗门弟子遇险时求援传信所用,一旦捏碎,其中的阵术会向方圆五百里内所有的同门求救。
他昨日睡前随手丢在此处,没想到竟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贺亭瞳大概是觉得无聊,扭头去看了一眼窗户外的风景,云止抬手,趁他背身,悄悄握住了弟子玉,而后用力捏碎。
咔嚓一声响,贺亭瞳缓缓回头。
他看见云止惨白着一张脸,丢开写了一半的认罪书,不住后退,直退到了窗前,而后冲着贺亭瞳笑,“小师兄,你是斗不过我的。”
落梅院二楼的窗户开的极大,光线很好的落在了屋内,半空中的飞尘被气流搅动,云止猛地翻身倒了下去,砰一声闷响,重物坠地,贺亭瞳听见了庭院外传来的惊呼。
*
云止从楼上跌落,不高,只是摔断了腿,他吐着血,在地上爬,身下拖出一条血痕,痛哭流涕,凄惨道:“爹!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宗主率先赶来,他看着云止惨状,目眦尽裂,“谁要杀你!”
云止颤抖着扭身,指向屋内。
宗主怒极,纵身飞入二楼,鼻尖首先嗅到的却是浓烈的血腥气,他脚步一顿,看见嫣红的血在地上缓缓漫开,贺亭瞳虚弱的靠在墙上,他缩在阴影里,额发散乱,粘在头上,露出悲伤至极的一双眼睛,望着宗主,抬手,哗啦流出两行泪,“嗬……嗬……师父……是徒儿无用……劝不住少宗主……”
宗主浑身一颤,赶紧上前一步查看,只见云止的长剑插在贺亭瞳腰腹上,血流了一地。
全宗门都知道的,贺亭瞳从来打不过云止。
其实宗主一开始就知道,云止让贺亭瞳过来陪他怀的什么心思,无非也就是想找回场子,出出气也就罢了……可这次下手,实在太狠。
同门相残,丹台受损,修为跌落……此生怕是再难修复。
而云止还想用苦肉计来转移视线……太蠢了,也太难看了!
他对这个儿子,当真是太过纵容,竟让他学的这般心狠手辣起来!
贺亭瞳吐着血,面色悲戚,颤抖着伸手抓住宗主袍袖,抽泣道:“师父,少宗主执意要与那外门弟子殉情,我拦不住他,是徒儿愚钝,修为不精……”
“别说话了,”宗主默默将贺亭瞳抱出去,此刻庭院内,得信后已经聚集了无数人,将云止团团围着,听他哭诉,本是义愤填膺,直到看到贺亭瞳惨状,众人皆是一愣。
地上的云止是最纳闷的,不是,哪里来的剑伤?
“师父,您对我的养育栽培之恩,徒儿没齿难忘,只是青云初试我大抵是去不了了。”贺亭瞳按着腰腹,吐出一口血,奄奄一息,“我知道少宗主讨厌我,不过没关系,往后徒儿不会再碍眼了。”
“若是……若是我还有一条命在,我想下山,山下那凡人大抵还在等我……”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我没有刺他!那是他自己捅的!”云止见状,慌张辩驳,他爬到宗主身侧,抓住胳膊摇晃,看起来疯疯癫癫的,“都是假话,他恨我,一心只会害我,爹,不能留下贺亭瞳!杀了他!你快杀了他!!”
啪——
宗主反手给了云止一个巴掌,将人抽飞出去,“逆子!闭嘴!”
满院寂静。
云止趴在地上,口鼻鲜血淋漓,他颤抖着双眸向四处望去,看着那些异样的,鄙夷的目光,心沉到了谷底。
完了……一切都完了……
贺亭瞳这边已经被放下,宋长老按着他的伤口,将剑拔出来,叹息,“伤在丹台,修为跌至一境了。”
少年人仰躺在地,面色晦暗,他轻声开口,像是叹息,“师父,我好愧疚,都是我的错,我没有规劝好小师弟,反而让他从楼上跳下去……可情之一字,我亦看不穿,小师弟情有可原,您原谅他好不好?”
说完,他又同情的看向被打懵的云止,眉目间一片释然,柔弱道:“我不怪他。”
想起自己在落梅院被殴打的这一个多时辰
,角落里的云止瞪圆了眼睛。
难怪干架的时候不打脸!!草!
他心中愤怒,嘴一张也跟着骂了出来,“你他妈的卑鄙……呜呜呜!!!”
然而不等他说完,宗主抬手,直接打了一道禁言咒下去,免得他儿子再口吐什么令人厌恶的狂悖之语。
贺亭瞳面若金纸,扭头看向山下,神色落寞,“徒儿自知此生无缘仙路,而今只愿与爱人相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