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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绥听着她哀伤的语气愣了一瞬。
“妈。”他又抽出一张纸递给林薇,“你是还想见舅舅吗?”
林薇神色一滞。
云绥观察着她僵住的表情,小心地改口:“或者说,你还恨他吗?”
林薇沉默了好半晌。
这个问题如一把利刃,深深地刺进她心里。
说不恨是不可能的,正如说不想也是自欺欺人。
不知过了多久,林薇又摸出一根烟叼着,有些含糊道:“小绥,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你。”
爱憎最难分清,落笔生花的名编剧也张口结舌。
“你外公走后我恨过很多人。”她仰起头极力阻止眼泪落下来,“我恨过你舅舅离经叛道,恨过我自己热血天真,甚至曾经,我怨过你外公为什么不开明。”
云绥惊讶抬眸。
林薇却低头避开了那双与她和哥哥都相似的茶色眼睛,抚落石碑上的雪。
“很不可思议是吧?但人就是这样会利己的动物。”她微微弯腰,抚摸着照片里的父亲,“细算起来,我这个信使也算你外公离世的推手。”
“不!”云绥忍不住打断她,“妈,那不是你的错,是……”
他卡住了。
又能说是谁的错呢?
“你也说不出吧。”林薇看着他,“后来我才明白,我怨的是为什么我两边帮忙,最后却成了个孤儿。”
云绥无能为力地沉默,只能抱以心痛的目光。
林薇想笑一下安慰儿子,眼泪却先一步到来:“时间过得太久,久到我总是会想起他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帮我收拾欺负我的小男生,给我开家长会,辅导我学习。”
“我六岁时你外婆就走了。”她擦了擦眼泪,紧抿着唇,“我青春期发育,很多生理知识都是他仔细留意讲给我的,我第一次长青春痘时他带着我去了好多家皮肤医院。”
“他是我为数不多的亲人。”她捂住嘴压抑着变调的嗓音,“但我不知道怎么见他。”
云绥无以回应只能轻轻拥住母亲。
浓烈而矛盾的情感通过叙述和血脉传递到他心里,带来相似的痛楚。
“妈……”他抱着林薇的肩膀闭上眼,一滴眼泪从睫毛下缓缓滑落。
其实已经不必问了。
林薇对他和迟阙异常的敏锐,对可能的苗头赶尽杀绝的态度,都有了解释。
有如此惨烈的前车之鉴,如何杯弓蛇影都不奇怪。
只是,从这一刻起,他所有的理由都失去了立足之地,除了让时间来拉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