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甲,隔墙有耳,切记。”七爷的声音随着风飘入萧甲耳中,再抬首,竹椅上的人已然不见了。
*
时日过得很快,尤其是寒冬,早晨日出晚,夜间日落早,眼睛一睁一闭,一天就过去了。
萧乙来到王府已经两月余,到了摘眼布的时候。
自从上次风月台一事后,萧甲在七爷身边一直不敢过多言语,左手臂处的伤口早好了,却还时而隐隐作痛。
但总归,七爷说过,摘眼布那日要请他去现场的。萧甲一直没忘,到了时辰便跟随七爷来到萧乙住的偏房。
偏房面积很小,用府里下人的话来说,连堆放柴火的屋子都比这儿敞亮。
但是萧乙不在乎这些,能有个温暖的地方住,有热腾腾的饭菜吃,还有人给他治病,这些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那位大夫他颇为熟悉,难得的,他话语间带上几分这个年龄孩子特有的活泼:“谢大夫,我的眼睛真的能看到吗?”
这双眼睛,要真说起来,全天下除了谢琨,也再没旁人敢打包票了。
少年人的语气难得雀跃,不像平素那般寡淡无味,谢琨便“嗯”了一声道:“会好的,都会好起来的。”
七爷进屋的时候,窗边的帘帐都拉着,屋里很暗,只有角落里点了一盏蜡烛,谢琨正一层又一层地将萧乙眼眸上的布解开。
少年就坐在那儿,安安静静的。这些时日不见,倒有些变了样,身上长了些肉,不像之前刚带回来时半死不活的模样。
两人进来时刚好听见少年询问的那句话,还没发育的少年声音雌雄莫辨,还脆生生的。
再仔细一瞧,这脸模子虽然依旧瘦削,好歹在王府养了两月余,白里透红,下巴尖尖的。随着眼帘揭开,露出高挺的鼻梁,再然后,那双紧闭的眼睛先是挣扎了一下,随后缓缓睁开。
琥珀色的眸子里先是一阵失神的迷茫,美得像坠入凡间的宝石。随后渐渐的,少年眼中的迷茫变成喜悦,他的嘴角翘起,眼角眉梢都弯出好看的弧形。
“我能看见了!谢大夫,我真的能看见了!”他在第一时间看到的是站在他身旁的谢琨。
谢琨四五十岁的模样,和他心中大夫的形象大差不差。再接着,他视线往旁。
现在还不能打开窗边的幕帘子,他得一点一点适应光线。在柔和的烛光照耀下,他看到门边站着两个人。
那个高高壮壮的离得稍近些,一脸横相,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样子,不过看向萧乙的眼神里倒是带着柔和的善意。
另一个站得稍远些,个头高挑,穿着青玉色锦衣,肩头披着的黑色大氅上落了雪,整个人温温润润的,面如冠玉,然而看过来的眼神里,却满是冷淡和肃清。
就仿佛,这世间一切人和事都与他无关。
萧乙一眼便知晓,这位就是救了自己的沈七爷。
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不知七爷为何这般眼神看他,一时间坐在床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萧乙,你现在走动走动看看,头晕不晕。”谢琨见少年发愣,担心他误了七爷的时辰,忙提醒道。
萧乙这才回过神来,站起身僵硬地走出几步。
他原先休养一阵子后,走路本不成问题,现在突然能看见了,反倒有点不习惯,一会儿同手同脚,一会儿磕磕碰碰。
好不容易走到七爷跟前,他扑通一下跪到地上,连磕了三个头:“七爷,我萧乙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了,无论你让我做什么,只要一声吩咐,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我都不怕。”
少爷的声音有些紧张地颤抖着,说出来的话倒是铿锵有力。
沈铎寒微微垂下眼帘,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多大年纪了。”他问。
“回七爷,应该是十二了。”
沈铎寒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对萧甲说:“从明天起,带他练功。一年内我要看到效果。”
萧甲闻言心中一惊,他知道,七爷所谓的“效果”指的是什么。
不由得对少年泛起一丝怜悯,但那抹情绪很快便被他掐灭。
“是,七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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