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疲惫,烈风在她身侧安静地衔草,鼻息温吞,马鞍暗错鎏金,在草地上映出点破碎的光来。
瞧见烈风,仇红又无法避免地想起今日凌霄寺内,萧胥所言。
凌霄寺不是个拐弯抹角的好地方,那里人多眼杂,口舌众多。萧胥挑在此处,目的明确,一是不想她动怒,二不想她逃得轻而易举。
小半月未见,他人又清瘦了些,本该合身官袍穿在身上,竟有些不胜衣重的脆弱。
仇红本打算先开口,至少关切他两句,再说其他。却不想萧胥并无与她寒暄之意,见烈风顺利带着她来,开门见山,要她择日回朝当值。
“你大费周章叫烈风带我来,就是说这个?”
仇红不知该作何表情。
她眼底有极浅的怒,萧胥当然知道,但他不想去顺,也不想委婉,朗声再道:“这是太子的意思。”
仇红一怔,宋允之的事情早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她自顾不暇,对于宋允之少了必要的来往,经萧胥一提醒,才想起东宫禁内,还有一个人需要她在左右。
萧胥见她表情瞬变,心中滋味翻涌,呛在他喉口,最多最浓的还是苦。
仇红总是如此,她想偏袒,想在乎的永远表现在外,不在意,不关心的也从来不屑一顾。
要她还朝一事,若是他萧胥来劝,她必然有怒,但如换了一个人,说是太子的意愿,她就会立马换一张脸色,那双眼睛里还会溢出些他平日都瞧不到的关切。
萧胥费了很大力气才没将五指成拳。
他们彼此沉默着结束了这一次见面。
仇红心烦意乱,出了城到现在,一颗心就没停止动乱。脑中有另一个声音劝自己:想的事情太多,干脆就不要想,眼下只有一件要紧事,除了断石崖,什么都别放心上。
如此理顺,仇红静下来。
她比约定时间来得还早,既然已经出城,那便干脆与烈风再悠悠地跑上几圈,累了便在树上歇息,城外寂静,歇足了,月色晒到眼帘才慢吞吞醒神。
眼缝未开,只听得耳侧马蹄哗然,火光渐近,林中有箭簇破空之声。
“咻——”
竟是起了乱子?
仇红登时回神,跳树上马,牵着烈风便躲入暗处。她潜藏身形,手中缰绳拉紧,从怀中摸出几片单薄铁刃,闭气凝神,悄无声息地探察前方景象。
箭簇声还在响烈,甚至在朝她藏身之处靠近,仇红并不妄动,脑中却活泛,断石崖今晚到底会出什么事?傅晚晴是不是在诓骗她?!
风声鹤唳,仇红绷紧神经,一个赤足散发的少年忽地撞进她的视线,随之而来的是紧跟不舍的一队人马。
仇红定睛一看,那十余人一缕着黑衣,披斗篷,戴纱帽头笠,满身肃杀之气,弯弓搭箭,已将那手无寸铁的少年团团围住。
仇红能听见那少年喘乱的吐息,他步伐已近跌撞,形似鬼魅,本还在奋力逃跑,脚下却一滑,骨头全碎了似的,轻飘飘扑在草间,登时膝处血流如注。
那少年衣物零碎,可以瞥见满身触目惊心伤痕。
仇红微蹙眉心,那队人马已经将少年所在围得水泄不通,其中领头人物居高临下,接过身边人递来的弓弩,调整准心,直直地指向少年咽喉。
这一箭,是直冲着他咽喉命脉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