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疼得她唇齿发颤,对于日光的恐惧让她禁不住四肢蜷缩,但她很久很久没有能这样平和地躺下,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了。
风撩起烛火的热度烘在她几近干涸的身体表面,她疼得一缩,眼前白光一闪,恍惚之间竟想起很多人的面目来。
却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模糊的影子,浮在她眼前,像明明灭灭的梦境。
那个时候,她什么也感知不到,只能任由这些人的影子将自己包裹,他们浪潮似的涌上来,又飞快地离去,仇红一个也没有留。只是当看见裴映山和宋池砚的背影时,她忍不住用视线追着他们的身影去了,但也只耗费了一点点念想。
再多的她也给不了了。
理所应当的,最后一切都散去了,仇红的世界陷入了一片空得可怖的纯白之中。
但这并不是结束。
仇红在这片空白里,瞧见了一双赤金面具下的眼睛。
“仇红。”
这声音不像是人声,像是冥冥之中五内的回声,那双眼睛的主人深深地凝视她,那视线落下来,她身上某个地方的骨头尖锐地疼了一下。
之后,便是蛊毒刺入脊髓的啮咬感,铺天盖地。
***
屋内烛火灭掉的一瞬,雾气全散了。
那张脸却仍掩在赤金面具之下。
身前的男人面上没有露出一丝的悲怒,他的人被屋内的暗色挡去了一大半,仇红能看到的,只有一张笼在阴影下的脸,薄情的嘴唇,下颚的线条如刀切剑割一般分明。
与他对上视线的那一瞬,仇红能听见自己胸腔之中,无限停滞的一瞬。
外面天光还没有大亮,雨声淅沥,一大片雾色茫茫入眼。
衬得对面那人双眼滚血而通红,愈发凄厉,像只索命的恶鬼。
仇红笑了笑。
这样子真是一点没有变。
当年为她下蛊时是这样子,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挫骨扬灰,如今附在了裴照川的身上,那滔天的血腥和怒意也丝毫没有半分消减。
但仇红看得出来,除开那巴不得将她拆吞入腹的盛怒之外,那人隐藏在面具之下的,正是对自己疯狂到极致,荒唐到刻骨的欲望。
没有这欲望,当年仇红无法从氐族人的手里逃出生天,也无法重回后梁苟活至今。
但同样拜这欲望所赐。
仇红从此,便活在了这个人的阴影之下,无处可逃。
蛊毒催梦,脚踝处的毒蛊吸着她的血气,贪婪而嚣张地霸占着她的精神,这个人的意志蚕食着她、控制着她,每当她触怒他,冒犯他,梦境之中,她会被梦魇一遍又一遍地折磨,这个人如鬼魅般刻心入肺的嗓音会一遍又一遍地响在五内。
他在折磨她这件事上,乐此不疲。
但当她精疲力尽,狼狈不堪求饶的时候,他同样愿意在梦境中现出他的模样,以一个施舍者的姿态,给予她拥抱和安抚。
他将这视作对仇红的驯化。
八年以来,只要他一时兴起,仇红便随时要受这蛊毒的操控,无法逃脱。
可今日还是头一回。
他愿意借着蛊毒,遥遥施展幻境,夺去她的意识,现出他的面目。
或许是彼此之间都忍耐得够久了。
又或许是。。。时机已到。
但无论哪种,对仇红来说都不重要了。
她如今只有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