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红没好气地偏转视线,心头火起未平,却正迎上一对含水的柔眼。
是林无隅。
“仇大人。”
他上前一步,弯腰振袖,冲仇红行了个全礼,此举俏皮,但林无隅来做,仇红分外起不了任何讨厌。
不像某些人,猝不及防看上一眼,就要令她恨不得一头撞死。
不过话说回来,与林无隅并肩入朝,互为同僚,这事也真叫人久违了。
仇红舒展了眉眼,将方才的礼还他:“林大人。”
两人正与说些话,富阳公主同自己恼人的兄弟们一一招呼过后,便又来寻仇红,正好插进他们二人之间。
“林大人。”富阳公主扬眉,“前些日子听闻林府有喜,可惜公务繁忙,还未来得及道贺,今日正巧殿前偶遇,富阳便正好亲自同大人贺喜了。”
“有喜?”这话说得仇红微怔,“可是夫人。。。?”
林无隅摇头,耳垂微红:“不是大人想的那样。。。但也确实是知微的事。前些时日我不在府中,母亲染了时疫,她亲自侍疾在侧,恐遭了些罪,照顾好母亲后,自己便又发病,整日整日不见好。”
“我人在京外,得不到消息,她又有意瞒我,不令我担忧。。。”意识到自己说远了,林无隅轻咳一声,将话讲回来,“好在如今人大好了,多谢公主挂念。”
他提起杨知微的时候,神色很是自然,眉宇间那种初为人夫的悸动和含羞虽仍浓烈,但他的人是坦荡快意的,在仇红面前,没有半分的怯和犹。
他如此对白从容,仇红自然也是欢喜的。
从前她颇觉欠他良多,但如今见他家庭和睦,夫妻之间举案齐眉,彼此携手,真真是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仇红由心一笑,“既如此,更应少些公务,多体贴你的妻子。”
富阳公主附和,“夫妻之情能到如此惺惺相惜地步。。。可真叫人艳羡。”说着,又注意到了外圈惹眼的途鸣两人,道:“他竟还戴着那严丝合缝的面具。”
林无隅本被说得面皮发烫,垂下眼去,听见富阳公主转过话题,便也顺着她的视线瞧去,“公主是说,薛焰薛副使?”
听到这个名字,仇红一怔,“。。。薛焰?”
林无隅颔首,“是。焰火的焰。”
仇红心头片刻的怔然旋即散了。
富阳公主续道:“改日也应向他求一张上好的面具来。”
林无隅问道:“为何?”
富阳晃了晃脑袋,面上的轻纱随之摇动,“面纱戴得久了,重要换些新鲜的。”
话声刚落,殿前的号声便奏破了苍穹,紧接着宣政门前原本凌乱的人影子一下子齐整起来,纷纷依序而立。
千牛、金吾、羽林三军顶盔贯甲、全副武装,位列于道路两旁,举目森严,朗日高照。
一刻钟后,百官入殿。
仇红如今位列三品,与林无隅同起同坐,两人并肩入殿。
中朝之内,香案熏炉,宝灯流华,仇红甫一迈进殿中,便被满目的金碧辉煌摄了心魄,心海一荡,颇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从前这个时候,她身边总站着裴映山。
这个人总是不得安分,哪怕步入朝内,嘴皮也管束不住一分,颇为自在地东瞧西看,将这殿内的装潢彻头彻尾地评价一番,又是说这金龙攀柱磨了金漆,又是说那珠红御座看上去就硌屁股,不好坐。。。。。。将这殿内里里外外批了个遍以外,末了还要补一句。
“这宣政殿也就那样。。。还是我们偃月营的中军大帐好。”
从前仇红受不了裴映山这张碎嘴,恨不得将此人腮帮子捂个紧实。后头却也忍下,因为不是裴映山在一旁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她还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去偷瞧队列里,与她相隔甚远的宋池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