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贼不怕大外公的三个爆栗子,他晓得,大外公,从来不会打他;木贼从来不怕外公放在神龛下的黄荆条子,外公打他,多半是做做样子;木贼从来不怕两个外婆的牢骚巴子,两个老太婆,莫想追得上木贼这个鬼猴子,东一躲,西一钻,便没了影子。
但是,一物降一物,木贼怕的是细舅舅,细舅舅若是发了火,木贼准会吓得尿湿裤子。
木贼怕细舅舅,其实,是怕细舅舅手中的细竖麻绳子。细舅舅用那根细竖麻绳子,绑住木贼的鸡鸡,细舅舅说:“一刀把你的小鸡鸡切掉,看你还闯不闯祸,作不作孽?”
木贼已经吃了细舅舅三次亏。
木贼晚上睡觉觉,开始,是和细舅舅并排睡的,但木贼是条饿蚂蟥,睡在双人床上,就像饿蚂蟥游在水上,东游西逛,到第二天早上,睡到另一头去了。
这不是细舅舅惩罚木贼的原因。原因是木贼尿床。而且,一条腿搭在细舅舅的肚子上,一泡臊尿,每晚准时准点,射在细舅舅的肚子上,衣服上,被子上,弄得满屋子都是尿骚味。
这还不算恶劣,更恶劣的是,小小木贼,跑到大外婆那里告状:“大外婆,大外婆,细舅舅好羞羞呢,每天晚上都尿床。”
我大奶奶把木贼告状的事,告诉我二奶奶。我二奶奶说:“这还了得!几岁的小孩子,就学会了翻口裂舌,长大了,准是个二流子。”
我大爷爷笑着说:“你们都错看小木贼呢,他长大后,准是天大的大才!”
“他是个人才?”我大奶奶说:“老倌子,你莫说反话。他若是人才,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是人才,都会像嫦娥一样,飞到月亮上去。”
“你们听我讲哒,现在,哪个当官的,不会翻口裂舌,讲两面三刀的话?哪个当官的,不会阳奉阴违,昧着良心说瞎话?”
如今,木贼落在细舅舅手里,动弹不得,只有拼命的嚎叫。木贼见无人帮他,一口向细舅舅的肩头咬去。
这一招,细舅舅早已料说,将木贼的头,撇到一边。细舅舅说:“木贼,今天,细舅舅不切你的鸡鸡了,还让你咬一口,好啵?”
一听细舅舅不切鸡鸡的鸡鸡,木贼的胆子,大了七分,问:“细舅舅,你是当真的吗?”
“细舅舅几时骗过你?”细舅舅张开右手的虎口,对木贼说:“这个地方的肉,最好咬,木贼,快来咬。”
木贼朝细舅舅的虎口咬去,不防,细舅舅的大拇指和食指,突然捏住木贼的腮帮子,痛得木贼想叫,又叫不出声。
我二爷爷收工回来,看见被木贼灌死了几只鸡崽崽,说:“莫急,这些鸡崽崽,还有救。”
响堂铺街上,以小圳巷子为界,有两个灯会,我添章屋场,属下永乐灯会。灯会的皮鼓,铜锣,铜钞,小铜锣,放到祠堂里,怕偷走。我二爷爷便将这些乐器,搬到家里。
我二爷爷提着一铜锣,用缠着布头的锣锤,对着小鸡崽崽,用力敲一下,“嘡”的一声,小鸡崽崽如同大梦初醒,居然站起来,寻找它的母亲,菊花鸡婆去了。
木贼说:“细舅舅,小鸡崽崽都活了,你还抱着我不放,我要你翻脸了!”
木贼抢到外公身边,说:“外公外公,你这个游戏,当真太神奇了,你教我。”
我二爷爷陈皮说:“我教你,当然可以的。不过,师傅的传统是,必须在徒弟的屁股上,打三个巴掌,你愿意吗?”
“外公,我愿意,你快来打我。”
我二爷爷将小木贼放在膝盖上,扒开小木贼的裤子,“啪!”啪!”“啪!”三个巴掌打下去,小木贼的屁股,被打得绯红。
木贼说:“外公,你打痛了我,我要哭了。”
外公说:“木贼,不准说痛!不准哭哭啼啼!不然的话,我的法术就不灵验了,你也学不到手了。再一个,外公的话,你必须听,而且,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