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嘉的坚持下,青姨还是将她带进屋内。
刚踏进院门,耳边传来苍蝇的嗡嗡声响,院子里那笼鸡被挪到了大门旁边,它们时不时啼叫两声。墙壁与地面接连处,冒出了许多杂草,其中还有一棵太阳花,开得正盛,是淡黄色的。
宋奶奶躺在院子正中央,身子下方是一张崭新的草席。她卧在一张不大不小的桌子上,桌子腿很矮,一条腿还被用红漆做了标注,上面写着“李家祠堂专用”字样。
青姨将大门掩上,轻声问道:“你确定吗?”
“青姨,我不怕。”
“你先等我一下。”说罢,青姨走到屋内去寻找东西。
洛嘉慢慢走向宋奶奶的尸体,地上放着一个黑色的袋子,是刚刚青姨拿进来的那一个。
宋奶奶的全身上下都是惨白状的,胳膊上还有几道划痕,脖子上的勒痕触目惊心,她的容貌和生前完全不同了。
她身上穿的衣服还是那天来买小米糕见到的那一件,衣服下摆沾了点不明显的血迹。风一吹,那根挂在屋檐下的绳子便轻轻晃动,绳子下方的位置,有一块地方被清扫得格外干净。
苍蝇的嗡嗡声传入耳中,洛嘉抬头望去,它们正在大厅内的一张桌子上旋绕。
洛嘉的双目突然红了起来,两个被她本人用过的纸杯还摆放在桌子原处,一大一小的铁锅也没有改变过一点位置,那张五元钱也还垫在锅底下方。她恍然产生了一种愧疚感,无法言喻。
青姨端着一个火盆走了出来,里面的炭火烧得正旺,两根手指夹着一瓶白醋,她将火盆和白醋放在桌子附近,又给洛嘉递上两团棉花:“里面包了点橘子皮,去去味道。”
洛嘉摆摆手:“不用,我这几天刚好鼻塞了,闻不见味道。”
青姨随即将棉花揣进口袋里,又从旁边的屋檐下取来一个塑料盆,抓下挂在墙面上的两条毛巾。她将盆子和毛巾放在水龙头底下,倒了一点洗衣粉进去,清洗完毛巾后,装了一盆干净的水,端到宋奶奶身边。
水盆漾起涟漪,中间有一枝巴掌大小的绿色叶子。
青姨在宋奶奶身旁碎碎念了很多话语,声音小得还没有苍蝇声大。之后她叫上洛嘉,一起帮宋奶奶脱衣服。青姨力气大一些,也是担心洛嘉害怕,她便负责搬弄尸体,洛嘉负责解扣子。
两人费了很大的劲,才把那身衣服脱下来。
洛嘉拿着那身衣服,上衣的背部有很多污垢,是泥土和灰尘,还有一处被摩擦起毛的破洞。她不解地看着上面的污渍,又看了看苍蝇还在啄食的铁锅。
她不明白,那天走后,宋奶奶发生了什么事情?
青姨一直在安慰洛嘉:“不用怕,我婶子生前为人很好的。”
洛嘉指着大厅内的桌子,声音微微颤抖:“青姨,我那天来找奶奶买小米糕,她特地请我吃海石花,我走的时候,给我带了很多红薯,小米糕也不愿意收钱,只是象征性地拿走我五块钱。”
青姨提了一口气,像被难闻的气味呛住,大声咳嗽了出来。
“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还说等台风过了,她的孩子就来接她去夏城,怎么会突然就没了?”洛嘉低了头,视线模糊,她小心翼翼地将宋奶奶的衣服折叠好,放在一旁的空地上。
顿了很长时间,青姨叹息一声:“人各有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人间是炼狱,你我都是来赎罪的。”
洛嘉抬起了头,明确听到了青姨说了这句话,可青姨不再开口,洛嘉自然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青姨弯着身子,把手伸进水盆里,揉搓那两条毛巾。
她们开始帮宋奶奶擦身子,洛嘉在一旁负责清洗毛巾,两人无声地配合着。青姨刚把宋奶奶的身子擦干净,她不禁发出干呕的声音,立即从地上的袋子里扯出一条大毛巾,盖住宋奶奶的身体。然后走到旁边呕吐,扶着墙面吐得十分难受。
洛嘉赶紧跑进大厅拿来一包纸巾,走到青姨的身边鞍前马后。青姨自嘲道:“没想到,我陈改青也有这样弱的一次。”
青姨吐完,捂着胸口走到水龙头底下,清洗口腔又洗了一把脸。等恢复好,她再次走到宋奶奶身边,刚要继续时,又不禁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