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一抖,惹不住冷汗细密。是因身体虚弱,或是疼痛叠加。
守候的侍女见状,赶忙用温和湿润的帕子将汗珠沾去。
苍薰此时躺在榻上,就算身上的伤口已都用绷带包扎利落,可耐不住她面色依旧苍白。身上虽然压着一衾厚被,可他探去她指尖的时候,却觉得还是冰凉的。
‘薰儿……薰儿。’不知是谁,在她半梦半醒间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看去,那人的面目仿佛隔了一层纱般虚幻。薄纱后头,仿佛是一个黑色的人形缓缓地朝她的方向走来。颤抖着泛白的双唇,可最终也终是没有力气回答他。
温暖的手指拨开她额头上被冷汗浸湿的乱发,那人轻轻叫着她的名字,在她耳边一次又一次的呼唤。
她早就知道那个人是谁……从小到大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谁。
从蹒跚学步开始,就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曾松开。
小时候的苍薰曾经以为,所谓的自立,不过是能够离开他的手也能走得稳稳当当。所以她终究甩开了他的手,大步的向前,匆匆疾行。就算每每都要踉跄不稳,摔得遍体鳞伤。然后一次又一次的甩开他的搀扶,自己一人向前。
但是她渐渐明白了。自己追求的并不是真正的远离他,而是希望他的光芒不要将自己全盘遮掩起来,希望能像他一样闪烁得那般耀眼。
不想活在他的光芒之下。
离开了凤家,作为苍家的当家独当一面,真正做到了让他认可自己之后,却意识到和他的距离竟越来越远了。
叛逆,逃避,苍薰自己也不知道能躲到什么时候,能逃到什么时候,能否认二人之间关系到什么时候。
虽然抗拒着,可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期待着他能多看自己一眼、多认可自己一回。但又是这样别扭的却不敢主动地去找他,甚至就连面对面的时候都没出息的不敢面对。
神王。
她一直都这觉得他适合极了这个称呼。君临天下,带着神的高贵和傲然睥睨四方、无人能及。神,自然是用来膜拜的。当苍薰意识到自己的潜意识里也是这般看他的时候,却突然释然了。
他的光芒不可能有暗淡下去的时候,明白这个道理的一刻也就自然算是承认了,站在他身边的自己只不过注定会是他的陪衬。他一次一次的找上门来,一番一番的戏弄也罢。苍薰明了二人的婚约无可变更,清楚将要迎来的未来。
可却难以真正接受和默认。
命由天定。就算神族也不例外。
苍薰一直都觉得,凤言澈应当是从了命,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对着自己做出那般轻浮的举动、所以自己才会一次又一次的逃避吧。
她不止一次在想,若是天命可以改那该有多好。但她到了最后却不明白,究竟改了命数,扯不扯得断二人的红线缘牵。
言淅死后,他的性格大变。在苍薰眼里,那高高在上遥不可攀的神尊,渐渐、渐渐的从云端降落到尘世。凤言澈纵使今朝尊为神王,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兄长,人情世故,终归还是占了他的心绪。
但就算这样,你身上的光芒却依旧那么耀眼。如今我终于知道我所害怕的事情、我之前一直执着厌恶你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了。
我害怕你不过是因为你我后代的神族血脉血缘才要娶我进门,才故意装出、或是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着让你自己喜欢上我。
言澈。
无人能匹敌你身上的华彩,就算你说这世上除我之外无人配得上你,可我知道我也只能抬头仰望着你而已。
她挣扎着睁开了眼,正对上那一双熟悉的冰眸——这不正是刚刚念及的那个人么。
用尽了力气,将嘴角扯起一抹苦笑——我以为我渐渐强大起来,我为凤家封印琉璃之事鞠躬尽瘁,你就会褒奖我几句罢,或许就真的能认可我。但谁会想到又能出现这样的事情……我果然,还是不配站在你身边呐。
“薰儿,你醒了。”他弯下身子,轻轻的说,“身上的伤还疼么?”
就算伤口的疼痛已经让她冷汗连连,可她还是垂下眼,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凤言澈说着,顺势坐在她床边,伸手先将她伤口覆上一层冰痂以防万一。而后才将她缓缓地扶起来,任她倚在他怀里。而后没等她回神,已经从袖子里抽出一支金钗,插进她的发髻里头,而后非常自然的将一张纸抖在她眼前。
“……这……这是?”她看看面前流水优雅的一笔一墨,回头看向身后的男子。
“怎么,仔细看看上面的字嘛。”言澈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是迎书。”见她惊愕,他凑近了她的耳际,声音如此清晰:“薰儿,我昨日答应你,今天要娶你进门,我不会言而无信。”
“你……你明知道我……”她咬咬唇,低下头去,“言澈……你不嫌?”
“我若嫌弃,我会出现在这么?”凤言澈一抬手,却见几个婢女捧着大红的嫁衣上前来,“一切都准备好了,薰儿,你就快些换了衣裳,免得误了吉时。”说罢了,他才缓缓将怀中的女子放了开,起身回头,却突然眯起眼轻轻的笑了笑。
直笑得她眼里苦涩得发酸,低下头近要哽咽。
“现在哭哭还好,一会等上了花轿,可不能哭了。”凤言澈这句不知算不算得上是安慰,将身一闪便出了门,似乎也是换衣去了。出门前却依旧不忘让那些侍女们都好生伺候着,万不要碰坏了伤处。小婢们也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做错什么惹得大公子不满,闹不好不但没有赏钱,甚至都会被逐出门去。
等及换上那一袭大红描凤的嫁衣,似乎还是伤病后体虚,苍薰已然有些疲惫了似的。正在这时,新郎官打听好这边已经换完了衣裳,竟推门又进来了。
按旧礼来说,娶亲时候新娘子下轿前脚是不得沾地的,都是要兄弟来背着上轿去。可苍家唯有她这一棵独苗,去哪里找兄弟的?苍薰本在换衣的时候就猜想一会言澈会不会叫言淞这个表弟弟去接她上轿,可万没想到竟是他预备亲自来?
“等急了吧。”这一身装束虽然和他平时的装扮并不怎么相符,可依旧遮不住他的英气挺拔,见言澈进来,那边的侍女连忙将才上好妆的新娘子以红盖头一遮。她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