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白了他一眼,“瞧你这样子,去了外头怕是要晕倒,借病躺几日吧,林表弟在外面带着环兄弟、兰儿照应着,又有珍大哥他们,没事。”
贾琏一愣,他以为林家恼了老太太一力撺掇宝玉与林二妹妹的婚事,不理会府上了呢。
王熙凤轻嗤,“林表弟和晴雯最是讲理的人,只要不逼迫、欺压他们,他们不会置亲戚们于不顾的。”
贾琏想到贾宝玉,“宝玉便真的只在老太太灵前跪着?”
王熙凤连白眼都懒得翻了,“不然,你指望他做什么?”
“环小子和兰儿都比宝玉小呢,怎么就能在外头招呼?”
“那都是林表弟教的,再者其他人也会告诉他们。”
贾琏道,“那宝玉也可以学啊,现在是老太太,以后大老爷大太太、二老爷二太太,都有仙去的时候,难道他也一直跪在灵前,什么都不管?”
没有人天生会走,都是慢慢学的。现在有人教、不学,那以后怎么会?
王熙凤觑了他一眼,“船到桥头自然直,你操心那么多做什么?赶紧去休息吧,少在这里啰嗦,幸哥儿都被你吵着了。”
贾琏看着儿子睡眼惺忪,还时不时睁开眼,看着自己傻傻一乐,露着没牙的鲜嫩牙床,可爱得不得了,心头一片柔软,又一阵烦闷。
平安州之事越发大了,府里指不定会怎样呢,但自己的媳妇和孩子,总算是保住了。
他实在困倦,沉沉睡去。
他担心的平安州崇山峻岭之间,时有喊杀声传来。
口号齐整,喊杀声气势十足,设备精良,便是被打得落荒而逃时,撤退也井然有序,显然不是什么落草为寇的贼匪。
官兵步步紧逼,山贼步步后退,虽然有僵持,但到底还是可以预见败势。
一个腿脚不便、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子被人背着,脸上满是阴郁,眸中阴沉不定。
直到翻过两座山头,身后的喊杀声听不清了,他才沙哑着嗓音道,“若是事不可为,找准那个三皇子所在之地,将黑火药全部扔到他那里去。”
同是皇子皇孙,为什么他的父亲可以当皇帝,他是出入前呼后拥的皇子;而自己只能寄养在别人家,如今成了个瘸子?
要死,大家一起死好了,最好连京城那些皇室子弟,也一起死去。
这个面色阴冷,心中愤懑不甘、杀意冲天的年轻人,便是甄宝玉。
昔日的翩翩俏公子,如今一身脏污,行动不便,被人背着逃窜,心中恨意更深,连做主将他送出去的太上皇,也被他埋怨着。
贾母的丧事从头到尾都很隆重,每日烧的纸钱和香火蜡烛的烟味,传得整个宁荣街都是。
到了她出殡的这一日,府中更是哀哭不绝,唢呐尽情悲奏。
贾贵妃哭得难以自持,被两个宫人搀扶着往外走;
她身后是一身麻衣举着白幡的贾宝玉,他是贾母最喜爱的孙子,又是贵妃的亲弟弟,摔盆、捧照、举幡,总有一项要归他。
贾迎春也破天荒地回来了,眸子通红,带着些悲伤与茫然,神情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