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拍了一下桌子,上面的茶盏直接跳起寸高,茶水洒了一面,他丝毫不在意地随便在身上擦了擦,嘿笑道,“打过这烟关,北胡防线可就彻底溃败了,到时任他们再不甘心也无济于事。要真放过,嘿嘿,夫蒙狩那老匹夫缓过劲来可不是好相与的!”
“你们中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竹篮打水一场空?”胡庸看着粗蛮,说话却是有条有理,成语俗语也是张口就来。
邻桌的是南楚的将领,身材高瘦模样周正皮肤白净唇红齿白,对于胡庸的粗蛮行为很看不上,拿着一方手帕在唇上掩了掩,眼底是藏不住的鄙夷。
这人名叫宋涟,并不是武将出身,而是南楚世家贵族来军队渡金的,是如今南楚军队的监军。
南楚重文抑武,这种和同样重文臣的赵国又不太一样。
赵国以孝治国,朝堂文臣把持过多,但燕赵摩擦常有小战小扰不断,是以有关于军队赵王还是很上心的,赵国文武相对独立,不会出现文臣越权的现象。
南楚不一样,文臣地位已经大大倾轧武将,导致一个军队排兵布阵的只能当老二,上头还压着一个啥也不懂的监军,极大程度地拉低了楚军战力。以前镇北侯在时,监军也没这么嚣张,如今……唇亡齿寒呐,那个武将还敢多言,只怕是下一个镇北侯!
好在宋涟也只敢在窝里横,这种场合,南楚国力最次,他识趣地坐在一旁当个墙头草,再看不惯胡庸,也挤着笑容说,“胡将军说得在理。”
没有人搭理宋涟的话,坐在对面的赵将白如诲皱着眉,“打肯定是要打的,可是总要有个时限,这么围着得到猴年马月去。”
“你若不愿意退兵回去就是。”燕将陆诚立刻讽笑怼上。
这个时代以左为尊,陆诚坐在左手最上,那便是此次攻胡除秦以外出力最多的。按理说,赵国出力第二,白如诲应该坐陆诚对面才是,但两国将领互相看不顺眼,陆诚嘴毒,第一天进帐就道,“白将军天生苦相,看着多少有些晦气,不利于战事。”
白如诲确实面色带苦,他不擅长话术,狰狞着脸半天只出来句,“陆将军带兵打仗原来靠得是看相。”
陆诚当下哂笑,“这叫天时!白将军这都不懂,难怪对阵老是输给我,我还以为是白将军受到文臣熏陶懂得谦虚了呢,原来还是那个大老粗啊,失敬失敬。”
可给白如诲气得够呛,脸色都黑沉了下来。
梁国的胡庸这时候就站出来嘿嘿笑着充当“好人”,像是好心的提议道,“这联军攻胡是大事,大家还是和睦一些比较好,不如这样各退一步,陆将军别老逮着白将军骂,白将军也换个位置,可行?”
“谁骂他了,可别污蔑我。”陆诚嗤笑,没有反对。
白如诲也不想听陆诚胡搅蛮缠遂同意。
于是,梁国明明不怎么出力,多半是来蹭分红的,却坐到了右首的位置。
白如诲再次被陆诚怼,已经可以做到荣辱不惊了,顿了顿再次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我希望能尽快拿下烟关,围城虽然管用但耗时长,西秦和我赵国一样都是被雪灾波及最严重的,想必闻元帅心中也清楚,我们的粮草经不起这么耗。”
闻仲年点了点头,也是哀叹,“终究是天不遂人愿!”
“能围!”陆诚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们受灾严重,但莫忘了北胡也是一样,他们只会比我们更缺粮!围城是伤亡最小最万无一失的战术,我们以逸待劳,夫蒙狩断粮断水能坚持几日?联军入主烟关已近在咫尺!”
“然。”众人都被这番话说服。
然而想的,夫蒙狩同样也想得到,不过是反向思维,古稀之年的老将军站在城墙上拍着上面落下的厚厚积雪大笑,“这雪,来得正是时候!”
一旁急得唇角生疮的副将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还忧心忡忡地问同伴,“我只听说看雪久了会致盲,未曾听说耳朵也会聋啊。”
夫蒙狩是真心实意如此想的,“若是没有这场雪,我们早晚会被围困死,而这场雪来了,他们仅剩的粮草至多能坚持多久?只要我们坚持比他们多一日,便能将死局盘活!”
“这北国再荒芜贫瘠,难道还有那遥远的至北之地荒芜贫瘠吗?我们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中都活下来了,难道还能死在这里?不过区区一场雪灾,不过是至北之地冬日最平常的雪罢了!”
“天不亡我北胡!”老将军眼中亮光闪闪。
几位属下也是眼睛骤亮。
又是半月,顾家村。
谢游展开快马加鞭新送到的情报,用密文对照翻译好,便见上面写着:连续七日,联军叫城,夫蒙狩闭城不应,联军于日前强行攻城,未果,翌日,五国商议不见赵将白如诲。联军之后又攻城两次,均未果。
五王皆发召令,密令探寻未果,当夜燕将赵诚面见白如诲密谈一个时辰。
谢游将纸放在桌上,扯了扯唇角,眼角眉梢流露出锋锐,“我们的机会到了。”
“我要亲自去一趟,烟关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