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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得稍微正了些,听着宴离淮道:“我想过要调查阿娘的死因,但那个时候我太小了,根本不敢去仔细回想那段记忆,也不敢踏进那庄子一步。”
“过了几年后,我才敢走进那间狗舍。”宴离淮单手搭在膝盖上,“我在那里找到了阿娘的手札。”
叶星垂眸看了眼纸条,“手札上面记录着毒蝎的特征……恰巧那个时候世子在研制药人,所以你怀疑南阳王妃的死和世子关系?”
“当时线索太少了,就算怀疑,依据也大都来源于直觉的猜测。”宴离淮抬指点了点自己的额角,“想要查到更多,我只能靠着这点微不足道的直觉走下去。”
“所以这些年来你故意和世子作对,无论他做什么,你都要掺一脚妨碍他。”叶星抱着膝盖,偏首对上他的目光,平静地说:“你在演戏。”
宴离淮危险地眯起眼睛。
“你在故意扮演一个反对世子的一切,令他头疼而又不得不忌惮提防的亲弟弟。”叶星说:“你会在每一次破坏世子的计划时故意露出差错,让他抓到,也会在这些行动中有意无意透露你的本事,让他想方设法除掉你——”
“毕竟,你的真正目的,是借着假死脱身,彻底离开南阳王府。”
第029章029
宴离淮没说话。
在他决定把这些线索告诉叶星时,就已经料到了她会轻易推测出他离开南阳王府的真正目的——毕竟连瘦干儿那样近乎没有纰漏的伪装,也不过在短短几句交谈间就被叶星识出了破绽。
离开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其实根本不重要。反正做都做了。无论是为了自由离开皇城,还是为了调查宴知洲而离开皇城,过程和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利用了叶星。
“一个不过十岁的孩子,能在那种孤立无援的境地下,想出这么一个孤注一掷的方法,”叶星仿佛完全没察觉到宴离淮的神色,意味不明地说:“倒是厉害。”
“……当时你手上的那份布防图,是我离开皇城的唯一机会。”宴离淮低声说。
五年前,叶星十九岁,无论是武功还是处事手段,都早已碾压同龄训练者数倍。宴知洲那时有意将叶星培养成自己的副手,很多事情都会交给她去做。甚至还将南阳王府的布防图给了她一份,打算让她再详细改进一下炼药场的机关设置和守卫分布。
毕竟整个南阳王府里,叶星是最了解训练者和药人的人。
而那时,宴离淮正处于宴知洲严密的监视下,无论走到哪里,身后总会跟着十几个暗卫。一旦他做出任何一丁点会威胁到宴知洲的举动,恐怕还没等出手,便会被剑抵咽喉软禁在房中。
这些年来宴离淮破坏了宴知洲太多计划,眼看着宴离淮年岁渐长,锋芒显露,已经不再是当年毛毛躁躁的小狼崽了,他不得不防。
那个时候叶星和宴离淮虽然表面没什么交情,但私下里倒相处的很好。叶星闲来无事时,经常绕过宴离淮周围的眼线,潜进他房中喝酒闲聊打发时间。
而在一次酒醉后,宴离淮无意间发现了那张布防图。
这张图详细记录着潜伏在南阳王府暗处的眼线,以及炼药场所有机关的位置。
宴离淮这些年来看了不少医书,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趁着叶星睡觉时,偷偷抽出了布防图,仔仔细细看了三遍,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后来,为了让身边的守卫放松警惕,他找了个机会故意从三楼跳下,摔断了腿。自此整日在房中养伤,抱着医书闭门不出。
他愿意当个书呆子,宴知洲当然乐意,甚至更希望他能做一个一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的书呆子。
这两个月以来,宴知洲曾打着看望的名义试探过他,见他真摔断了腿,伤口也愈合得极为缓慢,才稍有放松。那些潜伏在院子周围的守卫,也渐渐撤走了小半。
日子就这样过了半年。
直到一天深夜,宴离淮悄无声息地暗杀了潜伏在南阳王府暗处的近五十名守卫。和十岁那年一样,他用匕首解脱了炼药场上备受折磨的药人,最后一把火烧了炼药场的药库,离开了皇城。
这一场毫无征兆的事故对于宴知洲来说,可以称得上是毁灭性的重创。药库中所有药毒,以及研制药毒所需的药材,全都成了灰烬。他辛苦花费数年精力培养的训练者也都死在了刑架上。
“我其实一直想不通你为何会背叛我。”叶星顿了顿,似是觉得背叛这个词太过别扭,片刻后才说:“后来我想,离开皇城的机会就在眼前,如果是我的话,也一定会毫不犹豫抓住——”
“但你算计到了我头上。”叶星看着他道:“你觉得我会让你活着离开中原吗?”
“你当然不会。”宴离淮说:“我活着就是为了查清当年阿娘的死亡真相,顺便杀了宴知洲。但既然我死了……这些事也就无所谓了。”
他满不在乎地道:“毕竟,能死在你的刀下,也值了。”
叶星指尖点了点那压在酒囊下的字条,“如果你这话在给我看纸条之前说,说不定我真就信了。”叶星说:“演了这么久,恐怕连你自己都忘了你最初离开南阳王府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了吧?”
宴离淮眸光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