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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晔紧紧凝视着他,不知过了多久,他沙哑开口:“……然后把她培养成你最得力的下属。就像叶星一样,对吗?”
宴知洲没有说话。
“……当年那小孩不过才七八岁,武功却比那些成年的训练者还要厉害。她天资优越,所以你亲自培养她,把她当成自己的亲信。她从未辜负过你的期望,通过层层试炼进入龙潭镖局,替你做任何事。”陈晔说:“但你依旧不信任她。”
陈晔强忍着伤口的刺痛,咬牙看着宴知洲,说:“……因为你当初就是像这样对待她的父母的,对吗?她那么聪明,你总担心她有一天会像其他那些试图背叛你的训练者一样,因为从未见过的父母的死因,把刀转向你。”
宴知洲却不以为然地微笑起来,说:“几年前,也曾有过和你一样处境的训练者,说一些试图让我去怀疑叶星的话。你应该知道,在这里胡言乱语挑拨离间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即便我因为你的话对叶星做了什么,也不会影响你女儿、你妻子的下场。”
就在这时,一道提着血剑的身影站在门口。宴知洲略微扫了那身影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对陈晔说:“……所以,就当是多尽一尽你成家以来,提供的那点聊近于无的责任。告诉我,那东西究竟在哪?”
第122章122
孩子的哭声逐渐远去,与走廊远处的嘈杂混在一起。陈晔稍微低头,在喘息中看向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你不是想过平凡的生活吗?”宴知洲耐心地道:“等这一切都结束后,我可以让你去过那样的日子。不必再整日提心吊胆,你们可以隐居他国,又或是定居北漠……无论是哪,我都不会再去干涉你们。”
陈晔目光微微触动,却没有说话。
“难道你不想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吗?”
宴知洲越过陈晔和那几个训练者,看向门外走廊,“从她第一次开口说话,试图站起来迈出第一步,第一次去上学堂……你参与了她人生中每一个值得铭记一生的时刻。和其他称职的父亲一样,你和你的妻子一起陪着她长大。那应该才是你真正期盼的东西。”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语气依旧温和,完全没有任何威胁的意思:“你因为想彻底摆脱你那所谓的阴影,以至于到了近乎走火入魔的地步。紧攥着那点无法彻底扳倒我的把柄,把那些关心你的人也一起拖进漩涡……”
宴知洲俯视着半伏在地、浑身鲜血的陈晔,道:“你觉得呢?”
。
“公子,你觉得他会说吗?”
几日前的深夜。梵尘点燃守卫刚送来的几盏烛灯,放在桌上,替换掉光芒微弱的火烛。随后他后退了几步,望向张贴了大半面墙的图纸,以及上面刻意圈画的记号和身份信息。
他视线落在标画着北漠商队的那几张图纸上,低声自语道:“世子行事心狠手辣,那个人既然是从王府里逃出来的,想必对此深有体会……所以,就算世子真的用贺兰家的千金或是那孩子去威胁他,他应该也不会这么轻易交出乌洛部秘宝的线索……”
他沉思了一会,转过头,说:“他应该清楚知道,就算他交出了曲谱,世子也不可能平白做出什么心善之举,真的网开一面,让他们平安离开这里。”
屋内光线明亮。此时宴离淮刚脱下外衣,正一圈圈揭开缠着腰腹的纱布。小股鲜血已经渗透了纱布最内层,他稍微低头,拆开最后一块纱布,边说:
“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陈晔很在乎贺兰图和他们的孩子。他之所以费尽心思做到今日这种地步,就是为了彻底摆脱过去那段阴影,不再去做那些为了利益而相互残杀的脏事,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但如果让他为此放弃这世上唯一的家人的话……”
说到这他顿了一瞬,似乎觉得有些微妙,稍一耸肩,说:“这一切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但他说了的话,就等于把最后的底牌都交给世子了。即便如此,他也未必能护得北漠商队周全。”
梵尘似乎有些想不通,皱起了眉,低声说:“世子这次来得实在是猝不及防。客栈里除了这间密室以外几乎没有什么藏身之处,况且贺兰图和那孩子的身份特殊,这么短的时间里根本没法躲藏……看来,无论这一步怎么走,那个人都未必能逃出死局。”
“……死局。”宴离淮抬起头,看着墙上的图纸。梵尘在一旁理着桌上的药箱,从里面拿出几瓶伤药,听着公子思索道:“不,陈晔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即便宴知洲的到来是意料之外的变数,他也绝不可能就这么甘愿落入死局,放弃抵抗。哪怕希望再渺茫,他也会想尽办法摆脱困局。”
他看着墙上那些复杂密集的人物关系标识,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稍微直起身,低声说:“……而摆脱目前困局唯一的方法,就是先拖延时间,把世子的目标从他这里,转移到其他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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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陈晔缓缓松开衣摆,嘲弄般地扯动嘴角,说:“我说过,你想要的东西,不在我这。”
压制陈晔的训练者神色未变,突然单膝狠抵他腰后的伤口,逼得他不得不再次把身体砸进血泊里。
“……咳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