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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偏头看向叶星。叶星仍望着远处还在燃烧着的尸堆,轻声说:“所以,这次应该也一样。郑溪打算利用那些离奇的尸堆来分散训练者的注意力,拖延世子的时间,从而掩盖自己真正的目的。”
“……真正的目的。”
沉洛低声重复了遍这句话,思索着说:“如果你的判断没有错的话,那么北漠商队之所以在这种关头突然掺这一脚,目的无非是想趁着世子和那群训练者自顾不暇的时候去救陈晔他们……而救陈晔的最好时机嘛,就是这个时候。”
说着,沉洛将目光落到远方那几处尸堆上。浓烟笼罩着那一小片地方,从主楼望去,瞧不见任何人影。
“就像你说的那样,”沉洛说:“那附近浓烟四起,即便世子和那些训练者武功高深,短时间内应该也很难辨清对方的位置和人数。那么趁着这个空隙,他们完全可以另外分散一批人手,趁乱悄无声息地离开那里,去救陈晔他们……但是,这又会面临另一个困局。”
沉洛对叶星说:“或许北漠商队那些人从守在绿洲的训练者被青雄寨反杀半数一事上,意识到了世子身边的那些下属也并非都是些什么‘刀枪不入的怪物’,他一人独自掌控整座客栈的局面也有点失控。但这也只是他们得到的片面情报而已。”
叶星明白她的意思,“就像陈晔太想要保护自己的家人,结果落入世子布置的陷阱当中那样。身处绝境的他们只能选择握住眼前那个‘片面’的机会。以陈晔之前对世子的了解,如果他不选择暴露身份,继续隐藏在住客当中,那么每多等一天,他的家人就很有可能落入更致命的危险。”
“当时每天都有尸体从主楼运出。他不可能冷静下来,不去胡思乱想。在他看来,闯进客栈是他眼下唯一能救出家人的办法。”
叶星说到这,略微停顿了一瞬。此时此刻,天边残云依旧挡着那点零星月光,但天色却没有方才那般昏沉。阵阵冷风荡开了主楼附近小片薄雾,她看向门前青砖上早已风干的斑驳血迹。
“今日这种情况也是一样。”她说:“世子一人掌控着整座客栈,北漠商队和那些住客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间里。他们对外面的情况近乎一无所知,更不清楚世子真正的目的。他们只知道狼群依旧环伺客栈,每天都有人丧命。他们没办法做出反抗,也不知从何反抗。而青雄寨的突然叛变,对他们来说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
“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必须把握住眼前这个机会。”沉洛说:“于是他们在尸堆布置了那些难解的‘谜题’,让自己能够避开世子,闯进这里。但他们却忽略了一点——除了世子以外,没有人知道陈晔他们到底被关在哪里。哪怕他们和青雄寨短暂地合作,那些土匪的情报也帮不上他们。”
而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北漠商队那些人当中,除了陈晔以外,能对付那些训练者的也只有苏合了。他们只是江湖上普通的商队,不可能就这么靠着武力闯进自己一无所知的地方,然后推开一扇扇房门去找陈晔他们。
郑溪应该清楚知道,那么做只会和陈晔落得一个处境。
“……这是会让他们彻底陷入万劫不复的危险。”叶星喃喃般地说:“无论如何,郑溪一定会想办法避开这种危险。”
“如何避开?”沉洛觉得棘手,“他们不可能随便劫持一个训练者,然后用什么手段逼着他说出陈晔的下落。”
这是个无解的死局。
“……所以,”叶星缓缓说:“他们不会把目标放在‘情报’上。”
沉洛稍挑起眉。
叶星再次望向远方那处火堆,那几道滚滚烟柱还在向上攀升。少顷后,她想到了什么,转头看了眼桌角将要燃尽的蜡烛,忽然道:“……从火油被引燃到现在,应该也过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了。可我们却自始至终都没看到任何身影接近这里,也没听到外面有任何响动。”
“我们刚刚聊过这个,”沉洛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蜡烛,“那些人对这里一无所知,近乎不可能在不惊动周围训练者的情况下潜进这里。”
“他们或许压根就没打算接近这里。”叶星说:“我们的重点也跟着偏离了。那几处尸堆的唯一的用处就是利用浓烟,给世子制造点麻烦。所以,既然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引燃火油桶,一定是想避开世子去做其他事。如果他们不来这里,又能去什么地方?”
沉洛转回头,望了眼院墙,“这座客栈就这么大,他们不可能会莫名其妙地想着先躲在哪里暂避风头,然后再做打算……所以,”她说:“无论他们想要做些什么,闹出的动静应该不会比那些尸堆更小。”
叶星点了点头,“世子为了让他们露出破绽,自己走进死局,隔绝了他们与外界的联系,让他们对除绿洲之外的情况一无所知。但黑夜和那些隐瞒身份藏在住客之中的人,也同样掩盖了训练者对‘幕后主使’情报的了解。”
“绿洲附近的尸堆突然着火,代表着世子碰到了青雄寨那些人。”叶星说:“但如果,其他不同的方向也同样出现这种意料之外的混乱呢?”
“那些浓烟让我们没办法估料世子的情况到底如何。”沉洛摸了摸下巴,说:“如果他们制造的混乱不仅能拖住世子,还能让他们像浓烟一样更长久地‘遮掩视线’的话。我们多半会觉得世子或许陷到某种难以脱身的麻烦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