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这或许只是一个引他主动出现的圈套而已。
他望着陷在阴影尽头里的房门,脑海里思考着对策,没去留意旁边那把搁置在桌角、大半截悬空的钝刀。在他跨过散在地上锁链的时候,手腕不小心轻磕了下那刀刃。轻微的摩擦声响起,钝刀擦着桌面往下坠。
陈晔手疾眼快接住钝刀,将刀小心放回到桌面。他没再多动半步,侧耳听着门外逐渐走近的脚步声。
“……已经搜过了一楼的所有房间了,没发现任何关于陈晔的踪迹。我刚刚已经派人去二楼挨个客房找了。”
走廊上,训练者顺着木栏望了眼楼下,道:“不过说来倒也奇怪,按理说他重伤在身,行动不便,应该不会跑多远,可他偏偏就这么顺利躲过我们的人,找到了个我们都找不到的藏身之处。还有,就算他能成功躲过我们的人,可毕竟身上那伤是新的,怎么做到在逃命这种紧要关头里,连一滴血点都没留下的?”
“他做不到。”同伴看着走廊尽头的烛灯,淡淡道:“有人在帮他。”
“……谁?与北漠商队有结交的人都在绿洲那边,这里有谁会帮他?”训练者不由再次看了眼楼下。挨着走廊拐角的房门正大开着,两个身形消瘦的住客就站在走廊上,紧张不安地看向屋内。即便站在三楼,也能隐约听见那些训练者搜找陈晔时弄出的“叮咣”声响。
他眯了眯眼睛,目光定在那个护在女子前面的住客,看着他那惊恐茫然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恨意,说:“……我知道是谁了。我这就去让人着重搜找那扇血窗下面的几间屋子。”
“不用费事了。”同伴压着腰侧佩剑,继续往前走着,说:“那个人曾是练武场上排名前几的高手,身手和警觉性本就比我们当中一部分人要厉害得多。如今又有人刻意帮他,就算我们现在派人过去,恐怕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
他话音倏地一顿,看向距他几步远的那扇房门,少顷后,他朝同伴打了个手势,另一手悄然滑开剑鞘。两人相视一眼,没再多说一句话,他放轻脚步,背靠墙面,伸手缓缓推开房门。
屋内一片死寂。
刑房里狭窄空荡,除了一张放置刑具的木桌和简易搭建的刑架以外,再没有任何多余的陈设。房门也已开到了极限,门扇和内侧墙壁只有一掌宽的距离。同伴目光扫过另外两处空无一物的角落,刚要往前一步,就听见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起。
一个黑衣人扶剑跑了过来,低声说:“外面不对劲。我们刚才搜查一楼库房的时候,发现窗外有数道不明人影闪过。”
“……人影?”训练者说:“青雄寨的人吗?”
“不清楚。天色阴沉,隔着一层雾什么都看不清。”黑衣人摊开手里的羊皮布,将包裹在里面的暗器给他们看,“不过,这是他们刚刚射进屋子里的暗器。上面淬了剧毒,是我们的人的武器。”
“怎么会来的这么快?”训练者皱了下眉,说:“世子此次前去的主要目的就是除掉青雄寨那些人。青雄寨之前经历过数次恶战,早已死伤了不少人。就算现在侥幸杀了我们的人活了下来,应该也受了不小重创。不过只是一些残兵而已,怎么可能会绕过世子闯到这里?”
他看了眼同伴,说:“……不会也有人在帮他们吧?”
“很有可能,但这不是重点。”同伴说:“外面火油桶相继炸燃了两次,接着就有不明人影出现在主楼附近,而世子和师兄师姐们却从未出现过……”
他顿了顿。另外两个训练者看了彼此一眼,说:“世子出事了。”
黑衣人说:“现在该怎么办?世子交代的任务是让我们守好这里,外面情况不明,如果我们派人贸然出去,很有可能会中圈套。”
训练者转头看了眼走廊尽头,不太赞同道:“这里并非只有我们几个,还有客栈老板和他那些不明人数的手下。倘若我们就这么按兵不动的话,绿洲那些人一旦围住这里,再加上陈晔和那个客栈老板,还有随时会暴动的住客,我们到时的处境无异于瓮中之鳖。”
同伴稍微点了点头,“更何况,眼下世子的情况尚不明确,说不定他只是暂时被困住了而已。”他隔着布拿起那枚暗器,看着箭头上的毒,说:“外面那些人既然已经闯到这里,却没选择强攻,而是故意装神弄鬼试探我们,多半是料定了我们会选择谨慎的守住这里,等着世子过来。”
“……我们只要待在这里不动,他们就有时间在绿洲搞其他的鬼把戏。”训练者看了眼黑衣人,说:“如果我们解决掉外面那些人,世子也能少一方威胁。”
“进退都是一刀。”黑衣人压着刀柄,看了眼走廊,“选哪个?”
同伴没有回答,他站在门口,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视线投向那刑架上的斑驳血迹。几个黑衣人挡住了外面的烛光,屋内依旧一片寂静。片刻后,他才收回目光,关上房门,偏头对身边人说了句什么。
就在房门关合的那一瞬间,一连串的血珠从屋顶“啪嗒”砸向地面。
陈晔无声半跪落地,口中紧咬着匕首,额角渗出的冷汗顺着眉峰淌下。远方狼群的叫声和门外训练者的话音混杂在一起,在耳边融成了嗡鸣似的空白。他压着伤口崩裂的手臂,在剧痛中缓缓抬起头,望向被血糊住的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