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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叶星知道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宴离淮“服药”后,卫善和梵尘试着说服她别再来看望宴离淮了,就连沈之明和沈玉也这么想,因为她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
她身上的伤不比宴离淮少多少,但宴离淮出事之后她就再没有好好休息过。除了看望宴离淮之外,剩下的时间几乎都用来处理这座客栈留下的狼藉:清点所有能带走的货物,遮掩他们来过这里的一切痕迹,销毁所有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甚至还在这期间去客栈附近寻找沉洛的遗骨,亲手安葬她。
她事事亲力亲为,几乎不给自己留任何胡思乱想的时间。她把这当做“逃避”的手段,哪怕这会对她身体造成更痛苦的负担。
没关系,只要别让她想到那日发生的一切就好。
“那些官兵把客栈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
叶星摸着怀里的小狗,把它罩在狐裘斗篷下,说:“他们什么都没找到。没有记录住客身份的簿子,没有任何能理清这一切谜团的线索。他们唯一知道的,只有这场狼群侵袭客栈的惨案死了至少七百人,这些人当中大部分都没发现尸骨,只是后来通过那些上当地官府报官的家人朋友,才知道这个人在踏进客栈后就再也没回来。”
“但事实上死的要比这更多吧?”沈玉说:“因为担心身份暴露,引得皇都起疑,我们当时把所有属于龙潭镖局的尸首都掩埋到别处了……不过少主,”她从油纸里拿出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说:“那些当日离开的住客呢,他们没说什么吧?”
叶星摇摇头,“他们没有食言。不管是关于世子,还是我们这些龙潭镖局的人,他们一个字都没说。这件事牵扯多了,对他们也没有好处,他们只是想继续平静地活着。”
沈玉说:“……也是,毕竟罪魁祸首都已经死了。”
几只小狗一边跟着两人跑,一边互相追逐着玩闹,其中一只小狗脚下打滑,直接翻进了旁边膝盖高的雪堆里。沈玉一口咬住包子,把因为腿短翻不过身的小狗拎起来,放回到路上,然后拿下包子,说:“……但我们就这么从龙潭镖局消失的话,皇都那边迟早会发现端倪的。”
他们当然会发现端倪。不仅是龙潭镖局的少主,甚至就连南阳王府的世子也一并失踪了,就算宫里那些人没有任何证据能将他们和那桩客栈惨案联系到一起,但仅仅根据几方出城的时间推算,也足够让宫里那些人怀疑。
“……世子走后,驻留在王府里的训练者就都‘消失’了。”叶星踩着刚刚打扫过的石路,看向两侧的铺盖白雪的树梢,道:“或者说都离开了。也许是因为他们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世子出事的消息,也许是世子在临走前交代了他们什么,总之,王府里除了十几个下人和护卫之外,没有任何外人留在那,也没有任何尸体。不过,他们发现了荒林后的练武场和炼药场。”
远处隐隐传来水声流淌的清响。叶星继续说:“练武场那里残留着大量无法除净的血迹,但炼药场上却没留下什么痕迹,那些捆绑药人用的木架早在官兵到来前就已经被拆除了。后来,他们在药库里发现了大量世间难寻的奇珍草药和医书,然而其中却没有任何能制造出那些狼毒所需的药材,医书里记载的也都是些较为寻常的病症。”
“……这么说来,世子刻意留下了一些痕迹,却没有给他们任何能解决疑惑的答案。相反,他给宫里那些人又增加了一大堆毛骨悚然的谜团。”沈玉沉默了许久,然后说:“看来,世子在决定离开皇都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丧命在客栈的准备。”
叶星点点头,对此倒没什么太大反应,“或许这就是世子‘报仇’的方式吧。皇都那边发现了世子和这桩近千人丧命的惨案有关联,甚至能猜到世子就是制造这一切的幕后主使。他们知道狼毒的存在和威胁,但却对此没有任何解决办法,更不知道如何去应对这一怪毒。”
白色小狗老老实实趴在叶星怀中。沈玉瞧了她一眼,小狗也眨着黑晶晶的眼睛看她。沈玉想了想,然后扒开一点肉馅,喂给小狗。
“这就像是凶手制造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命案,除了留下满屋惨不忍睹的尸体之外,还在最显眼的位置上,给那些追查他的人留了一把血淋淋的刀。”叶星继续说:“但那些人无从追查这把刀的出处,更无法借此确定凶手是谁。这把充满挑衅的刀唯一的作用,就是告诉所有人,这绝不是最后一次,他还会再犯案。”
“所以……”沈玉说,“对于一国来说,这无异于永远悬在头顶上的剑。区区数十只狼闯进院墙,就造成了近千人丧命,剩下那些人则变得精神失常,一生都忘不掉那段可怕的回忆。如果宫里那群老家伙们找不到破解此局的方法……”
她突然停住脚步,“也并非没有任何头绪……那群老家伙既然找不到真正的‘凶手’,就一定会从另一伙无端失踪的人下手,毕竟我们……我们所有人都‘凭空消失’了。”
叶星说:“我们当时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死在客栈的龙潭镖局的人都埋在了别处。但正是这种想法,反而导致那些人坚信我们必定是活着藏在了其他什么地方。他们不能向百姓透露狼毒的真相,搞得大家人心惶惶,只能对外散出世子‘病故’的消息。而龙潭镖局虽有些名头,但到底无法与皇室相比。我们这些人和其他权贵没有任何利益或家族的牵连,想在不暴露那件事的同时通缉我们,对他们来说并不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