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地,他经由迦勒底的召唤术式被召唤了出来。
过去的记忆如同虚幻之梦,该说虽然记得但却如隔雾看花,还是该说虽如隔雾看花但却全部记得呢。即便是他自己也无法确切地描述。
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份渴望依然熊熊地燃烧于他的体内。
嗯,呵呵呵,周围看着他的眼神都十分警惕呢,反而那双蓝色眼睛的主人在最开始的惊讶皱眉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像是对待普通从者一般回应了他的问好。
憎恨的颜色消失了。
蓝色瞳孔像是倒映着天空的湖面,足够清澈,却只能反映他自己的面庞,而丝毫无法窥见内里所藏之物。
对方如对待普通从者一般给予他资源升级突破,给予他自由行动甚至进出房间的权利,也给予他正常地偕同出站的机会。
他便也如普通从者般对御主毕恭毕敬,在战斗中忠心地保护御主,热烈地表达着对于御主的感情,与其他从者保持着点到为止的虚假友好关系。
唔……不过真正进入到迦勒底后才发现,这位御主可真是受欢迎呢。
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向他打招呼的英灵,每时每刻都会有英灵想要寻找他说话,本该是空荡荡的新建基地房间内重新塞满了英灵所赠送的礼物。
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接受着英灵们饱含着喜爱与极端情绪的话语。
那位御主只是平静地笑着回答一切话语,平静地接纳那些向他输出的感情并给予正向的反馈,对所有的英灵一视同仁,笑着,打闹着,仿佛完全感受不到那些期望、那些感情带来的沉重压力。
对那些潜伏着的如同海面上不可视的深海巨物般的问题视而不见的御主,到底是真的如此愚钝,还是只是在装傻呢。
这个问题在那天得到了答案。
如其他从者一般,他也得到了一天被安排为近侍的时间。也许是因为再一次担任这样的职位让他回忆起了还作为“芦屋道满”时侍奉于宫中的时光,又也许只是因为来到迦勒底的时日渐长,那一天的他多少有些过于亢奋了。
【不用再撒谎了。】
听到那句话的瞬间,原本滔滔不绝滚出喉舌的话语突然扼死在舌尖上。
是这样啊。
那位御主一直看在眼里——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好好地注视着他。
然后,他第一次如此畅快地笑了出来,坦然无比地承认了自己的谎言,并吐露出那浸满了蜂蜜与毒液,掺杂着真实与谎言的告白。
那位御主却不复方才的敏锐,仿佛他刚才所说只是普通武士表达忠心的话语一般,普通而平静地回应了他。
唔,嗯,唯独这种地方,格外地让人讨厌。
时间一天天流逝,重复着休息,训练,模拟,作战,实战的日子中,他虽然从未放下过作乱的念头,但都是些小打小闹。这绝不是因为和其他从者一样对那位御主萌生了怜爱之情,正相反,想要看到对方走到末路而绝望的神情的渴求愈发强烈。
只是,每当实际动手之时,他总会想再看看,再看看对方到底能凭借那弱小到可笑的身躯走到哪一步。
这一等待,就到了最后的时刻。
迦勒底代表泛人类史拿下了代表胜利的旗帜——以堆积如山的尸体和被血淹没的大地为代价。
当然,那样的形容是绝不准确的。因为从者并不会留下尸体,真正倒在地上的只有彷徨海和迦勒底的人类。
包括那位御主本身。
凭着执念将断裂的头颅粗糙地缝回脖颈之上,苟延残喘着,将想要靠近那位御主的残兵撕裂——那位御主的死亡应该由他带来,只能由他带来。
那位御主毕竟只是人类,之前战斗中所受的伤已经让他奄奄一息,乖巧而无力地躺在他的怀中,唇色苍白,呼吸微弱。
他用上了所有方法,也只能让那位御主生命消失的时间再往后拖延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