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晨笑出声:“你听听你这话,到底是在说小丫头,还是在说你自己啊?这些年,老爷子和几个长老可算是磨破了嘴叫你放宽心思,忌焦虑,忌忧思,你听了吗?还不是一样,认准了的事,谁也拿你没办法?”
梅长苏一想,似乎的确是这个样子,又想到几个长老平日里拿他没办法气呼呼的样子,不正是自己对着云蘅无奈又怜惜的情绪一模一样吗?便无奈笑了笑:“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此番回去,我也总要找她问一问才放心。”
“偷梁换柱,李代桃僵,小丫头玩的一手好心计,”蔺晨道,“但又话说回来,小丫头自小心智便不同同龄的孩子,聪明是聪明,但再怎么样,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两年之内建立起偌大的沧巫阁,虽说有天机堂的底子在,可这发展也实在是过于顺利了点。”
梅长苏品了口茶道:“蔺大少爷又有什么发现?”
蔺晨仔细看了看梅长苏淡淡的神情,道:“没有,我担心有诈,这两年总是暗中找人看着的,正因为什么也没发现,而沧巫阁的势力扩展过分顺利,甚至在以前江左盟从不问津的北方,也毫无阻碍,让我反而起了疑心。”
梅长苏动作微顿:“只是安插暗桩,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疑神疑鬼地做什么?”
蔺晨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从前你就不肯告诉我小丫头的身世,也不许我去查,我想着反正小丫头好像也不想知道,便没有管过,但如今,这其中,真的没有什么关联吗?”
梅长苏有些意外地看了蔺晨一眼。
蔺晨道:“你别看我,我也是猜的,这两年,不知道小丫头自己有没有察觉,但我总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帮她恰到好处地清理了沿途的一切障碍,一开始我以为是你,后来发现,这两年你自己都忙的不可开交,只怕没时间,而且如果是你做的,就没必要做的这样小心翼翼,不漏痕迹。”
梅长苏道:“你想知道什么?”
蔺晨挑了挑眉:“也就是说,你承认有这么个人一直在暗中帮她,你也知道并且默许了?”
梅长苏沉吟道:“我似乎没有立场不同意。”
蔺晨“哦”了一声,又问道:“这个人可信吗?”
“没有什么信不信,我与他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是在帮我。”
蔺晨道:“最后一个问题,小丫头知道吗?”
梅长苏思考半晌道:“时间长了,也许会察觉,但只是看,她自己要不要追究下去,阿蘅是个聪明的孩子。”
蔺晨笑道:“做事滴水不漏,而且明显拥有极强的势力和能力,并且盘踞北方,更能令你避之不谈,这样的人,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个。”
“真没想到,当初被云家弃如敝履的小丫头,竟能劳动北方巨擘,峭龙帮束帮主屈尊降贵出手相助,还做得这么不留痕迹,也不知道云家本家那些老东西若是知道,是不是要后悔地撞死在宗祠前了。”
突发旧疾
“父亲···父亲···不···父亲···”
“苏哥哥!苏哥哥!”
梅长苏蓦地惊醒,大口喘息着,炙热的火焰几乎要让他窒息,鼻间鲜血的味道散去,一场梦而已。
“苏哥哥?”
梅长苏先看到了趴在床边睁大了眼睛的飞流,眼底流露着惊慌,但唤醒自己的声音不是他的。
有人点亮了烛台,屋子里更亮了些,曳曳烛光里,是一身风尘仆仆的云蘅,云蘅轻声道:“苏哥哥?”
梅长苏平复了急促的喘息,哑声道:“我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你怎么在这?”
云蘅微凉的手指按在他的脉搏上,脉息微弱,几不可闻,一边道:“我刚过来,本来想明早再来见你,结果听见你——”
梅长苏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几乎要将肺都咳出来,飞流在一旁“啊——啊”地叫着,心急如焚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云蘅当机立断:“飞流,去那边那几个靠枕过来。”自己将梅长苏半扶起来给他顺气,梅长苏咳得浑身都要痉挛起来,痛苦地弯下身去,云蘅下意识用手帕去接,再移开,上面却有了点点血色。
“啊!”飞流抱着好几个靠枕,看见血吓得愣在那里。
云蘅心中一颤,却迅速将手帕揉成一团,扔进了一旁的炭盆里,又指挥着飞流将靠枕摆在梅长苏身后,让他在合适的高度靠稳,连点几个穴位,才让梅长苏稳定了下来,脸色也从一片潮红,逐渐变得雪白。
云蘅凝神探着脉,问飞流道:“蔺晨哥哥在山上吗?”
飞流流露出一丝不开心,小脸沉了下去,摇了摇头。
云蘅有点想笑,这段日子蔺晨为了让飞流开朗起来,常常追在他身后逗他,小飞流的武功又不如他,躲不过也打不过,要问飞流最讨厌的人是谁,一定就是蔺晨了。
只不过,如今她实在笑不出来,只好拿了一旁的纸笔,迅速写下一个药方,递给飞流道:“飞流帮姐姐把这张纸递给院外守夜的僧人,请他们去抓了药熬好以后送过来,好吗?”
飞流很少与外人接触,一时听到这样的命令有点抗拒,但看到云蘅柔和的眼神,还有苏哥哥,他也知道这件事一定很重要,便郑重地点了点头,飘出屋外。
云蘅这才转过身,轻声唤道:“苏哥哥?”
梅长苏神思朦胧,只能隐约听见有声音在叫他,却无法作出回应,明明有一股灼热难耐的火气从内腑窜出,让他的五脏六腑都仿佛在滚烫的油中烹煎,可浑身上下却冷得如同冰窖,仿佛下一瞬就要冻结成一座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