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镇上召集各村的书记、主任、会计、民兵连长、妇女主任等村干部开大会。会上,一个长期住院的老支书陈书记的女儿站了起来,泪水长流。她刚想说什么,被制止了。让她下来说。
我们坐在主席台上的十一位镇领导,看得清清楚楚。
散会后,我听纪委书记对我说,陈书记因为受不了病痛和住院费的昂贵,用一根绳子,把自己勒死了。
怪不得她女儿在会上流泪。
我问他,谁说的?
他说,管农业的赵副镇长说的。
下来,我进了武装部办公室,里面站着人大主席、部长、一个副书记、一个副镇长,还有几个办公室主任。我悲痛地告诉他们,陈书记受不了痛苦,已在医院用一根绳子将自己勒死了。
大家一听,都在叹息。
无巧不成书,这时,陈书记的女儿找人,也走了进来。大家围了上去,都劝她想开点,别伤心。
她出去不到几分钟,管农业的赵副镇长走了进来。大家问他,陈书记是在哪家医院将自己勒死的?
他说,谁说陈书记自己将自己勒死了?
大家指向我?
我说,我听纪委书记说的,他又是听你说的。
他说,我啥时说陈书记自己用一根绳子将自己勒死了?我只是说他病得不行了。
我立即听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刚才哪位领导还没有上去关心地问她一句,火化了没有?
子夏说,君子给人的印象有三种,远远望去,不怒自威;跟他接近,温和可亲;听他的话,句句严厉(原文: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其言也厉──论语)。
大官好见,小鬼难缠。不要因为小鬼的难缠,而放去见大官的机会。因为,大官与小鬼完全不一样。
我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
那年我因为出版了几部书,被省上主管本行业的最高长官召去见面。去时他在开会,我只有等待。
他的办公室主任,七品芝麻官的级,接待了我。他见我年轻轻的,以为是国务院下来的。知道我是来自一个小县,并且还不是官时,他的脸一下黑了起来。他严厉地审问,生怕是刺客。我又气又烦,恨不得一走了之。
好不容易大官要见我了。我以为办公室主任都这样凶,大官更是让人害怕。我相信我进去时,他一定坐在他的办公室上,用脚指着我喝问我话。
结果不。
结果他非常和善可亲,感觉上就像我们隔壁那个卖日杂的老大爷一样,笑咪咪的,百问不厌,百退不烦,非常好欺负。
叔孙武叔诽谤孔子。子贡说,孔子,好比太阳月亮,不可能超越过去的。人想在太阳月亮前自绝,于太阳月亮又有何损(原文: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仲尼,日月也,不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论语)。
人,要把自己当成太阳或月亮,高高地在太空上遨游,向往更深处的宇宙,而不在乎地上万般秃癞。
当然,这是指人在精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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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要把自己当成太阳或月亮,才会有博大的抱负,才有追求的狂力,才有独立的人格。
这样,他定会有所成。
一个人,当他处在境窘位卑时,更应把自己当成太阳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