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青色缓缓淡退,语嫣本能地抬头,对上一双清润明澈的眼睛,一个青衫的男子正将她半拢在怀里俯首望着她。
这人眸若星灿,鼻梁高挺,本是列石如松、清霜寒星的样貌,因两道眉毛生得疏朗,嘴角又带着一丝笑纹,看起来十分温和:“小姐可还好?”
另一名男子上前来,见是这样情形,竟笑起来:“瞧这孩子,该不会是吓傻过去了?”他双目炯炯,声如洪钟,开口大笑仿若能把地都震得抖三抖。
语嫣心生害怕,揪住青衣男子的前襟往里一缩,只露出个颤巍巍的流苏簪子。
青衫男子失笑:“小姐不必怕他,此人看着强悍,实则是个不中用的,任你踢他打他,他绝不敢还手。”他的手在她肩头轻轻按落,带着奇异的安抚之意,让她刹那间放松下来。
青衫男子又抬手拂去她鬓发间的一根枯枝,微微笑道:“下回有人爬树可不能凑得这样近了。”
语嫣见他温柔可亲,又散发着宜人淡香,便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再也不会了。”
她这时才注意到,方才这人为了护住她,把原本干干净净的袖子弄脏了,灰一块白一块,闻着也不大好。不由扯扯他袖子,有些心虚道:“叔叔,你的衣服被弄脏了……”
这声“叔叔”令眼前人一愣,一旁刘明远不怀好意道:“他姓王,单名一个彦字,你可叫他一声王叔叔,我姓刘,名明远,该叫一声刘伯伯。你是宋常山的女儿?”
这是拐着弯占便宜。
王彦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语嫣瞪大眼看他:“你怎么知道?”
刘明远摸着下巴老神在在:“伯伯我会读心术。”
陈瓒:“大老爷们儿糊弄个小孩,不嫌害臊,宋语嫣,你还不快过来。”
刘明远嘴巴一张要说话,给王彦扫了一眼,到底还是忍住。
语嫣从怀里拿出个鼓囊囊的荷包,塞到王彦手里:“谢谢你刚才救我,这个送你啦。”
王彦看着手里的荷包,藕荷色底,绣浅紫色兰花,不知装了什么胀得这样厉害。
他失笑,起身举着荷包摇了摇:“那就多谢了。”青色的袍袖如流云拂过,最简单不过的动作,却无限潇洒。
与两位小友别过,王彦、刘明远在青山书院暖月楼书房见到了宋常山。
六年前宋常山的妻子秦氏因病逝世,他带着女儿离开京城,短短六年间就成为青山书院的书长。此人虽则教习训诂音韵,实则博学多闻、涉猎者众,且性情不苟言笑,在书院内很有威重。
刘明远原以为宋常山是个须发皆白、走路打颤的糟老头,没想到对方眉目清明、身姿挺拔,观面貌还不出四十,很是风采彻然。
宋常山迎面见王彦这副狼狈情形,微微吃惊:“你这是……”
红苕在旁忍不住将方才种种一一说了,宋常山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两个小混账!”
王彦:“不妨事,不过是件袍子。”
刘明远不由道:“宋书长,这事可不怪贵小姐,都是你那外甥捣蛋……”
宋常山:“慈母多败儿,家姐对我那外甥纵容,宠惯得他无法无天,方才多有冒犯,二位见谅。”
刘明远连连应和:“那臭小子,出言不逊,胆子……”
王彦握拳轻咳一声,对宋常山道:“二哥,这位是锦衣卫的刘侍卫长,也是我的朋友。”
宋常山打量此人,见其宽额鹰目,筋肉外鼓,即使身着长衫,也掩不住英武之气,点点头拱手道:“果然不凡,敝人宋常山,幸会。”
刘明远抱拳回了一礼:“今回是我冒昧,老听王六提起书长,仰慕已久,特来拜会,书长不必与我客气,喊我名字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