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夫人甫一听到消息,就给吓晕了过去,如今还在屋里躺着。
案子刚立,方恒玉身为方家人,也不能向办案的同僚多问,具体情形无从知晓,只能劝慰家中上下。
方家几个小姐垂首立在那儿,各自惶惶不安。方惜玉无意瞥见身旁方妙玉全无血色的面孔,心头一跳:“姐姐,你可还好?”
方妙玉摇头不语。
这会儿方贺林突然给人陷害入狱,除了晋王,她想不到还会是谁做的。
陆家没有那样的胆子,宋家还不知情。想来想去,只有一个晋王。
可是晋王何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先是逼婚于她,再是陷害她父亲,就因为……她撺掇陆夫人设计他和宋语嫣?
妙玉的身子微微一晃,唇都给她咬得泛出了血痕。
宋语嫣,又是宋语嫣!
她浑身颤抖,怨愤之气直冲鼻腔,让她一阵阵发晕。
此时,靠近的几个丫鬟也看出她的不对来,忙问了几句。方恒玉听见,打量她一眼,想到她先前才为了王家的事劳心费力,如今又发生了这等事,必是难以承受。念及此,他心中疼惜,便命人扶她先回院歇息。
妙玉由下人扶着离开了大堂,却没有回到院里。
她握了握百螺的手,压低声道:“去叫人备好马车,小心着些,到后门去,别让人发觉了。”
百螺不解:“小姐这是……”
妙玉目光一冷,缓缓道:“我要去一趟晋王府。”
方贺林出事,并未在京城掀起什么大浪。只因事出不多久,皇帝就颁布了一道石破天惊的诏令。
诏令所言种种,不过两件事。
其一,淮阳侯谢晋实际竟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其母乃是早逝的丽嫔。皇帝登基十数年,曾有过四位皇子,但不知因何之故,这四位皇子没有一位能活过三岁,都是幼年早折。一国之君,没有可继位的子嗣,不仅是天家颜面的问题,更有可能动摇国之根本。当年丽嫔诞下谢晋后,皇帝立即对外假称此子出生即夭折,实际却把孩子送出宫外,交由淮阳侯夫妇抚养。
如今谢晋早已及冠,皇帝自觉时机已到,便将此事昭告天下。谢晋自此改名为司徒晋,淮阳侯夫妇虽然一个已不在世,一个远走,但庇护皇嗣,立下大功,皇帝擢升其爵位为一等淮阳伯,令分支的二房承袭此爵。
其二,司徒晋是皇帝唯一的儿子,认祖归宗后,自然是一国储君的不二之选,诏令有言,封司徒晋为太子,择日册封行礼。
两件事,头一件已经足够骇人听闻,第二件更是在朝中上下掀起轩然大波。
对于司徒晋的血统,自没有人敢出声质疑。毕竟皇帝已经亲口承认,这时候再对此纠缠不休,那就是不要命了。
但对这第二件事,朝中上下却有不少人反对。
当然,一般情况下,太子都是皇帝的儿子来当。可这位皇子,可说是横空出世,朝臣对其不是一无所知,而是还停留在他身为小谢侯时在京中横行无忌的种种,如此,一时自然无法接受立储一事。
不过皇帝并没有因此发怒,恰恰相反,在朝堂上听了几位元老声泪俱下的劝谏后,皇帝非但不怒,还带了几分笑意轻描淡写道:“既然几位爱卿心有顾忌,朕也不能一意孤行。”
几个老臣正心底一松,却听上头人接着道:“这样,这个太子呢,先册立了再说,至于作不作数,那还得看之后晋儿的表现……诸位都是国之栋梁、股肱之臣,往后晋儿的一言一行都在你们眼里,要是他这个太子当得不好,那你们也可以像如今这般上表请奏,朕绝不会拦你们。”
皇帝笑如春风,端的是一个和颜悦色,底下几个臣子却觉得阴风阵阵似的。
什么叫作先立了再说?还作数不作数?
一旦是行过册封大礼,那这一位就是当朝太子,他们哪里还能轻易上奏?
这位皇帝平素说话就是如此,最长于三两拨千金,是个真真正正的笑面虎。他笑得愈温和,就愈发叫人觉得害怕。
这种话说出来,好像是他这个天子在跟他们讲道理似的,其实根本就是蛮不讲理,根本没法回话,还不如雷霆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