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颜坐在马车内,悬着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眸底遮不住的焦灼。
快些,再快些!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侯府醒来,她现在顾不得去想这些,或许是场梦,又或许是别的。可一想到姨娘被抬回来时血色全无的样子,后怕、恐慌、自责、愧疚……纷纷争先恐后的涌了上来。
那些个不好的情绪侵入心脉,如毒药般一寸一寸的吞噬着沈清颜,她闭眼靠在银川肩上,面容浮现哀切。
二婢女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只能催促车夫再快些。
昨日皇都城落了雪,团团簇簇压在枝头,随着地面震动“啪”地一声掉落下来。
略显萧索的大道上,马车一骑绝尘,在成安寺山脚下停稳。
到寺内还有段石阶,沈清颜提起裙裾踩着厚雪往上走,念香和银川也跟着踉跄,紧紧盯着眼前的姑娘,生怕人一个不小心摔下来。她们跟在后面,也好做个垫背的。
待问到姨娘一行人的禅房后,少女一路小跑,寒风吹起斗篷,远远看去,整个人宛若风雪中置于枝头盛绽的梅花,妖冶夺目,坚韧而美丽。
禅房内,张氏揣着汤婆子,正在听着对面的人说话,见门被撞开,循声看去,待看清来人后也愣了愣,随后笑道:“你这孩子,怎的还来这处了?”
“姨娘!”沈清颜扑进张氏怀里,紧紧抱住。
强忍了一路的情绪此刻再也忍不住,化作决堤的水,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记忆中的痕迹。
张氏抚着沈清颜后背,眼中含着柔意:“好姑娘,起来让姨娘瞧瞧。”
沈清颜哭的脸通红,鼻尖也红,长睫挂着泪珠,将落不落我见犹怜。
眼帘微垂,落在张氏挺起的孕肚上,她犹犹豫豫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恰好里面顽劣的孩童踢了下,吓得沈清颜连忙又缩回手。
张氏不禁笑出声。
沈清颜怔怔看她,也跟着笑,长睫抖动,最后的泪珠滚进笑靥里。
还好,姨娘还在。
“好孩子快起来。”张氏搭了把手,沈清颜也不再推托,点点头站了起来。
等转过身,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个人,那人正在收拾东西,把瓶瓶罐罐放进药箱里。
若是别的女子在外人面前哭的梨花带雨,可能会羞涩窘迫,沈清颜只是起身从腰间拿出帕子,擦拭过面容,随后站在张氏身后,并无半分不自在。
淡如秋水,和似春风。
江宁世家的教养,从未有人说过半分不好,娘亲教她如此,外祖母亦是如此。
“天湿地滑,一时没看清脚下,险些摔个跟头。幸亏方才有位公子路过,那位公子的下属眼力极好,竟是一下就划过来,让我稳稳的坐在了他的后背上。”
张氏是商户之女,又是庶女,没读过几年书,想不出太华丽的词,只能边说边用手势动作比划着:“这位先生是那位公子的医师,公子见我身怀六甲,便让医师过来诊脉。可惜当时过于担心腹中胎儿,没有来得及当面向公子道谢。”
沈清颜听得心中一惊,再听到后面,心中生出几分感激,笑颜展露,明媚的晃人眼,对医师福身道:“小女在此替姨娘谢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