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如抬头看着脸上尽是血迹的娘亲,她惊惶地叫出声,死死抓住娘亲的衣袖,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不要……娘亲,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她苦苦哀求着,外面一并传来爹爹的嗓音。
“劳动大人您屈尊降贵,来沈某寒舍。若有什么事,冲着我沈流风便是!何必在此大动干戈?只是我妻女无辜,还请大人放她们一马!”
随即怪异的笑声刺耳,那人拖长着声调,“沈大人,真是遗憾,小的接到的命令,是沈家上下,无一活口——”
第73章重合
“主子?”
阿景留意到沈晏如有些不对劲。
尽管她仍面色平静地看着戏,但她的脸忽的苍白了不少,那对向来舒然的黛眉此刻也微微蹙着,嘴唇也咬得发乌,像是极力在忍耐着什么,连着雪白的颈间已有了细密的薄汗。
反是沈芷兰,阿景瞧着沈芷兰压根没在看戏,那双眼时不时瞟着沈晏如,似乎在期待什么发生。
阿景出声对茶楼里的戏班主道:“这戏太过沉重,还是换个松快些的吧。”
沈芷兰面带惊讶,捻起团扇掩面,“本以为阿姊与我志趣相投,原来阿姊还是喜欢那种莺莺燕燕的戏本子。”
沈晏如莞尔一笑,“不用了,我觉着这戏本子倒是挺好。”
,爹爹会推着那秋千晃啊晃,吱呀声里,晃过春秋岁长。
只如今,全被撕毁了,什么也不剩。沈晏如知道这是一道致命题。
在这以王权为重的父系社会,女人脱离掌控即是大忌。而她偏偏不能解释太过,轻则侮了睿王的面,重则被睿王忌惮,生出别的什么想法来。
果然这与王权党争挂钩的,皆是这般,一步错,满招输。只因对方是掌权者。
沈晏如虽是不喜这样提着小命被压迫的环境,但依旧从容不迫地答了话,“王爷或许有所误解,妾之用意是鼓励当朝女子读书,以免为一些愚昧无知的男人欺压。不知是谁在王爷耳边添油加醋,成了妾言之天下的男人。”
“自古我朝一直推崇文治,先人们掇菁撷华留下万卷,供我等后世之人修习,私以为是不分男女。既是一同随先人之如,实乃优良,连着当朝皇上亦慰勉众人读书,那为何到了女子这里,便不得浮白载笔?”
沈晏如沉着有声地言说着,席间一众闻言对她流露出惊异之色,主位上的晋王妃更是不作掩饰地投以赞许的目光。
而旋即沈晏如措辞一转,自嘲地笑笑:“妾自小受诗书熏陶,耳濡目染,不过是见着民间私塾少有女子一席之地,不免发出一些愚见感叹,不曾想被王爷听了去,让王爷见笑了。”
睿王审视的目光反复流转于她的面,“京城才女杨时琢的女儿,如何会是愚见?本王倒是想洗耳恭听一番。”
沈晏如斟酌着回话,却是察觉衣袖被谢让轻轻扯动,紧接着那主位上此前未发声的晋王妃接了话。
那声润如珠玉,“婿伯气势太盛,未免会让谢少夫人难表言辞。不如让弟妹来言说吧,对于那日扶摇书斋前的惊人之语,弟妹也略有耳闻。”
晋王妃端正着身,纵是轻声细语却掷地有声:“婿伯也知弟妹是个好读诗书的闲人,前些时日城中举办清谈会,有一名为陈词的女子于会中大展文采,却被人误认是无私塾所授、混进清谈之人。”
“是谢少夫人为陈词解围,在一众之中发声,才有了婿伯听到的言辞。谢少夫人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远见卓知,呼吁女子们读书独立清醒,弟妹听了也好生心动。”
见这晋王妃是真心实意想要维护她,沈晏如不禁对这晋王妃生出几分好感,即便其中不乏有着其他用意。譬如想要提前拉拢不涉朝局的谢让。
睿王若有所思地望着手里的酒盏,“原是如此,倒是本王误会谢少夫人了。可惜本王府上的丫头片子并不好学,不然定要谢少夫人上睿王府为她们说道一番。”
“内子平日里为照顾让已是难脱开身,王爷对内子的赏识,让与内子心领了。”谢让携手沈晏如朝睿王行了一礼入了座。
“王兄,何必和他们这些后生计较?今日来宴,不是为的贺生辰的么?”晋王端起酒杯朝睿王敬着,毫不顾此前睿王对他咄咄逼人之举。
此后宴席里算得上如平浪静,因沈晏如逢此睿王一事,又有晋王妃助解围,她受人瞩目多了些,来她与谢让案处邀杯相敬的无数。
沈晏如自是明白,这其间有来试探的,有来奉承的,更多的只是凑个热闹,趋势而为罢了。
彼时谢让被他人拉着叙话,无暇顾及沈晏如这边,沈晏如自是为着不失谢让的面,一一回敬着。
只是沈晏如忽略了一点,前世她纵横酒局,即便是不喜酒之味,应酬却也不成问题。而如今这一世的身体,从前都不曾沾过酒。
“姐姐酒量这般好么?我见你饮了好多了。”程如宁已是同程遂安走了过来。
“如宁,你叫她姐姐?”程遂安眼神变得怪异起来。
“我便是这样叫了,兄长可有什么意见?”程如宁瞥了程遂安一眼,程遂安顿时猛然摇着头。
沈晏如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但还能保持清醒,一双眼笑看着四处,噙满了明光,以至于周旁一众皆未见得她有醉酒之象。
沈晏如惯性以为姐弟二人也是来敬酒的,便又斟满酒向程家二人敬着问好:“程公子,程小姐。”
“兄长,这杯你可得喝。多亏了沈姐姐,你才能重入学堂。不然父亲定是要拿鞭子抽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