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野见状,焦灼地挥手让侍卫停下来,再不敢逼近。
而于嬷嬷身后的冯绍,并未借此机会疾速逃走,不知怎么,在这一刻,看着这个老妇人萧索决在的背影,他忽然觉得心疼。“你随我……一起走吧。”他终究是忍不住,挤出了这几个字。
于嬷嬷身形一晃,眼角睡有水,n光蔓延。
“你快走,别管我。”她略略侧过脸,低喝了一声:“再拖延下去会有变故。”
冯绍怔了片刻,慢慢挪动脚步后退,却又忽然轻问了一句:“你究竟是谁?”
但她仿若没听见,再次押着席容向前走去。
冯绍望着远处,有增缓的官兵正朝这边奔来,他知道的确再无拖延的时间,深深地再望了一眼她,狠心转身往远处逃去。
一直估摸着他已走远,于嬷嬷的手才渐渐松下来,却发现此时席容的脸已呈青紫之色,陷入了昏厥。
“容儿。”于嬷嬷惊慌地喊了一声,原本扼住席容脖颈的手拿开,瞬间出手,一只利箭破空而来,深没入于嬷嬷的后背。
于嬷嬷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凝滞,身体摇晃了一下,向后倒去,手却仍是尽力抱着席容,生怕她摔下屋檐。
冯野即刻使轻功疾扑过来,从她手上抢回了席容。
而席容也在这颠簸震荡中醒转过来,当她看见了于嬷嬷的情状,大惊之下脱口喊了一声“娘”。
她居然还愿意叫自己娘。于嬷嬷的眼泪在那一刻奔涌而出,低低地说了声:“容儿,对不起。”
“快救她。”席容哭着求冯野,腿软得几乎快站不住。方才那一瞬的眼神,让她仍然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真心疼自己的。
冯野看着她满眼的泪,不忍地叹了口气,转头让人过去查看于嬷嬷的伤势。然而那支箭正中要害,已回天乏力。
眼见着她的气息已越来越弱,席容再顾不得许多,扑过去抱住了她,滚烫的泪滴落在她的脸上。
她挣扎着从自己怀中摸出一样东西塞到席容手中,嘴唇翕动,似乎在说什么。
席容俯身去听。
“我是……梁映雪……先帝的……雪妃……你娘……是兰妃……她……”可只说到这里,她便再也支撑不住,头往旁边一歪,手臂直直地垂了下去。
席容呆愣地望着她,泪一行行无意识地下滑,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痛哭出声,拼命摇晃着她:“娘你醒醒……娘……你不要丢下我……”
容儿,若是有一天娘不得已做好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只但愿你仍能相信,娘心里真的是将你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娘,我相信,永远相信。你永远都是我的娘亲。
过往的那一幕幕有脑海中重现,娘为了她,几经生死,每次在危难关头都是以命相护,对她的爱,何亚于任何一个亲生母亲。好抚摸手腕上碧绿的玉镯,痛哭失声。
第二天清晨,她叫来了冯野,说想在寝殿为于嬷嬷布设牌位,亲自祭奠。以她现在的身份,这自然于理不合,但冯野还是点头答应,沉沉叹息。
他理解席容此刻的心情,她身世飘零,又惨遭灭门,所以于嬷嬷对她而言,已是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当灵堂布置好,席容闭了寝殿的门,以女儿之孝,为于嬷嬷守灵三日,直至下葬。
跪在于嬷嬷墓前时,席容已近虚脱,黄白的纸钱如蝶纷飞,她的泪也一次次滑落风中。最后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额至微青,才在旁人的搀扶下离开,流着泪屡屡回望……
而那日夜色降临,于嬷嬷的墓前,又悄悄来了一个人,冯绍。
其实白天他一直躲在暗处,看席容拜祭,只是不敢现身。默站了片刻,他终于还是屈膝跪下。直到现在他仍不知道她是何人。可是她对他拼死相救,他有种直觉,自己和她之间一定有某种非常特殊的关系。
“你究竟是谁?”他望着墓碑,在心中轻轻地问。那碑上只刻着四个字——母亲的墓。
晚风沉默地掠过这片地方,白幡轻扬,没有谁知道逝去之人还有多少遗憾,未能对眼前人言说……
夜深了,冯绍才起身离开。如今,他已彻底成为一个逃亡的钦犯,抓捕他的告示,贴得满城都是。重新罩上蒙面巾,他前往那座幽冥卫会合的鬼宅。然而,直等到三更时分,还是没有人来。
他挫败地咬牙,彦祖啊彦祖,你居然敢毁我根基,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让你也尝尝我今日绝望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