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章时平和那位谭公说话的末了,李君则知道谭公会乘坐夜班的火车离开上海,他临走的时候似乎是给了章时平什么文件:“接下来的安排全部都列在了这封文件里,并有一些可以供章部长你差遣的信得过的人,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调遣他们替你做事。”
“我一定把东西收好。谭公,章某身份特殊,不便去火车站多送你,祝你一路顺风。我们日后再会。”
“再会。”
他们陆续离开了房间,李君则察觉到没有动静了,也从柜子里出来,又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进了大厅,和客人们畅谈甚欢。
章时平把人从偏门送走,小心谨慎,没有惊动这宴厅里的任何人。谭公身份特殊,不能让外人知晓,这个秘密预示着他新的仕途,一段铤而走险,但能换来更多权势和财富的路。
他进来看到了李君则,看到这个年轻人优雅地喝着香槟酒,身边有貌美如花的绝色女郎靠近,想和他攀谈亲近,被李君则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手指的接触。
礼貌,但十分疏离。
章时平把一切看在眼里,收起了考究的神色,换上了一副永远和蔼的面孔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有些促狭地开玩笑:“方才我看到有美人对你献殷勤,多少人想要得到的好福利,你怎么不笑纳?”
李君则也笑:“家里妻子管得严,即使我人在外头,也不敢造次。”
“哈哈,严于律己,好气派。”
“这是我应该的。”
“时常从你的嘴巴里听到你关于你太太的话,可是一直到今天我都没有见到她本人。君则啊,金屋藏娇的确是人间美事,不过女人总是在家里闷着是会闷坏的,我家那位三天两头就要去百货公司逛一逛,根本在家待不住,你别让弟妹抱怨你啊。”
他听了这话,如果是在平日里,一定会想着再用借口搪塞过去,不过此时不一样。李君则有了新的打算:“部长说的是,说起来一直以来都没有带她去您府上拜访您和章夫人,实在是有失礼节。等这两天您有空子,我就携了内人去您府上坐一坐,希望不要叨扰了才好。”
章时平露出喜色来,连说了三个好:“被你这么一提醒,我也想起来了,我夫人后天正逢五十二岁生辰,因为不是整十岁,也不好过分操办。不过倒是可以邀请三两朋友携带家眷到我家里小聚一下,到时候你就带着弟妹过去,千万不要忘记了。”
“好的,一言为定。”
李君则从饭店里回去,心情并不很好,如果不是情况突然,他也不会想要让何杏参与进来。
回到家里,果然何杏还没有睡觉,见到他回来了替他把外套拿下来,平整地挂好。
他握住她的手腕:“何杏,你觉得为什么会有人情愿卖国,毫无廉耻和愧怍呢?”
“怎么突然这么问?”
“有感而发而已。”
“大概是因为贪心吧。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莫过于一个‘贪’字,得到了珠宝,就想要金山;得到了权势,就想要龙椅;得到了一张纸币,就想要整个国库。他们心里有鬼,泯灭良心。”
“有件事情我在回来的路上一直犹豫,现在还是决定告诉你让你知道。现在我们的对手远不止汪乾崎和他的朋党,而是一个潜藏在党国内部的人。他通过章时平秘密和日本人接触,泄露中队的作战计划,所以才会导致了前不久南边的战争节节退败,日军情势猖狂。”
何杏吃惊地捂住了嘴巴:“我的天,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侍寝。你可知道那个人是谁?”
“目前还不知道,我们得想办法找出线索来,但又不能打草惊蛇。”
“那我们该怎么做?”
“你听我说,现在章时平的手里有一份很关键的文件,如果能够知道里面的内容,也许能够顺藤摸瓜地查到更深的东西。所以我们需要想办法把文件给找到。”
李君则怜爱地看着她:“不过但凡是行动,都会有很大的危险,如果是平时,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冒险的。可是我今天明白了一个道理,中国在兴亡之际,每一个国人都应该责无旁贷,无论是耄耋之年的老者,还是尚显稚嫩的孩子,都不会袖手旁观。你我身在其位,更应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