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传来了敲门声,然后孙建羽在外面喊:“快走吧,我要饿死了,咱们先去吃点儿东西,等天都黑下来了再去灯会。”
孙建羽的行为已经越来越复合荷花心目中对纨绔子弟的定义,原本初见时候那种为了鸟雀与人冲突的初印象已经被他自己全部颠覆了,不过不得不承认,对于吃喝玩乐他还是很有经验的,看来也是常来这里,对什么地方有好吃的更是了然于胸。
几个人也早就习惯了听孙建羽的安排,又都不是什么挑剔的人,自然是谁都没有异议地一起去吃了晚饭,荷花想着既然灯会上还有小吃,晚饭就只吃了个半饱。
从酒楼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孙建羽叫了马车去灯会,路上他一直不许荷花和博宁去掀车帘子偷看,到了地方他推着荷花让她开车门,
荷花双手用力推开车门,一股凉风顿时灌了进来,但是面前的景象却是让她忘了躲避,只呆呆地看着,一时间几乎都忘了自己还身处古代,这样灯火通明的街道,在夜幕下毫不吝啬地向外散发着光亮。
但是这样的失神也只是一瞬,街道两旁的幌子和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是让她回过神儿来。
孙建羽似乎对她的惊呆很是满意,笑着说:“小丫头,怎么样,值得你大老远地跑来看吧?”
“还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美上许多。”荷花吸了一口混杂着各种气味的空气,把刚才初见时候的那种惊艳稍稍压下了少许。
博宁在车里已经耐不住了,催促道:“荷花,你赶紧下车,”
他素来都是这样叫,博荣和荷花早就惯了也不当回事,反倒是孙建羽拍拍他的脑袋问:“小子,你怎么不管荷花叫二姐啊?”
博宁闻言脸上一红,随即就撇嘴道:“说不定我是哥哥呢”
荷花便笑着解释道:“我跟博宁是双生子,他总觉得当初先生出来的是他,所以也不肯管我叫姐姐。”
“双生子?”孙建羽在荷花和博宁两个人脸上打量了半天,“我瞧着长得也不像啊”
“你是想让我长得像男的,还是想让博宁长得像女的啊?”荷花跳下马车,被冷风吹得就是一个哆嗦,这才想起特意拿来的厚外套搁在客栈里没有带出来,不由得就是一阵懊恼。
齐锦棠却像是早就有准备似的,打开一直拎着的小包袱,拿出个半旧的小披风出来给她系上,见长短刚好过荷花的膝盖,似乎很是满意自己的眼力,笑着点点头说:“我以前穿过的。”
孙建羽做出一副要受不了了的模样,抢先往灯会走去,博荣也伸手拉住了博宁,然后对齐锦棠道:“咱们也过去吧”
道路两边都是彩绸扎成的棚子,许多的彩带上画着各色的神仙故事,在各家灯光的映衬下倒真是显得有几分仙意,棚子里做各色生意的都有,前面一段路大多都是卖花灯,扎彩人儿,卖各色小玩意儿的,再往前走就是一大片开阔的场地,被拥挤的人群分成了一个个小圈子,大多都是耍把式卖艺的人,什么口吞铁剑、药法傀儡、顶缸之类,另外也有些在较远处稍微清静点儿的地方,画个圈儿摆案说故事,唱鼓曲儿,更少不了摆摊算卦的人,布幌子挂得满街都是,高高低低、错落拥挤,却并不让人觉得碍眼,整条街的各处都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荷花对此没什么了解,只听着齐锦棠边走边给她介绍。
“挂在高处的那个是八角玲珑灯,西边儿那盏老大个儿的是五福如意灯,那家棚子门口挂的是蜈蚣灯……”
“怎么还有人把蜈蚣做成灯的?”荷花自来就对那些多脚的虫子敬而远之,这会儿看着那灯也忍不住嘀咕,“人家做灯不都是求个好口彩、好兆头的吗?”
“走,咱们过去看看。”齐锦棠拉着她过去说,“这家棚子可是很有名的呢,只要这蜈蚣灯咦挂出来,就是最好的招牌。”
荷花见那个棚子外果然围了许多人,不由得也有些好奇地问:“该不会是买蜈蚣的吧?”
“自然不是,你去看了就知道。”齐锦棠把荷花拉到自己身前,护着她挤进人群里。
荷花到前面一看,棚子四周扯了一圈儿的绳子,所有看热闹的都围在外面,而棚子里头被灯光照得通明,一个干瘦的男子在嘴里发出着奇怪的声响,所有人都盯着地面啧啧称奇。她定睛一看,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直接踩到了齐锦棠的脚上,被他扶住了肩膀才十分不淡定地指着里面道:“是、是虫子啊”
齐锦棠没想到她会害怕,忙拉住她道:“是啊,是个很有名的人呢,你看那幌子上写着,刘百禽虫蚁,他能让虫蚁都听他的话,能列队,还能排出图案呢”
荷花看着那满地的蚂蚁、蜈蚣、蜘蛛之类的爬来爬去,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毛毛地不自在,伸手抓住了齐锦棠的衣袖有些颤声地问:“那要是不听指挥都跑出来了可怎么办啊”
旁边的人听到这话很不悦地回头白了荷花一眼道:“刘师傅可是行家,我年年来看这虫蚁,啥时候都没出过事儿”
荷花赶紧对那人歉意地点点头。
齐锦棠这会儿也瞧出了荷花的不自在,拉着她出了人群道:“不喜欢怎么不说呢?”
“没事儿,你喜欢看就再看一会儿吧”荷花略有些言不由衷地说,其实她也并不是多害怕这些东西,毕竟在乡下天天干农活种地,这些东西也是常见到的,但是偶尔看见一两只跟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可是完全不同的感受,那种说不出的惊悚感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松去欣赏。
“你这丫头”齐锦棠见她这样别扭的样子,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我是因为觉得你没看到过这个,带你过来看看而已,谁知道你竟是怕成这样,平日见你去山上、地里的,也没瞧见你怕虫子啊”
“偶尔见个一两只的自然是没事儿,可若是有这么一群给我见到,我肯定早就吓跑了。”荷花光是想到这样的场景都觉得不寒而栗,伸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走,去那边的茶汤摊儿上坐会儿,吃点儿热的东西定定神儿。”齐锦棠不由分说地拉着荷花又走了几个摊位,在茶汤棚子里坐下,叫了碗茶汤,帮她调好放在面前说:“吃几口压压惊,以后有什么就直接跟我说,不许自己硬撑着,记住没?”
荷花点点头,就着小点心喝了大半碗的茶汤,这才把那种让人汗毛倒数的不自在感驱走。
齐锦棠看着荷花总算恢复红润的脸色,似乎有些内疚地说:“都怪我,我若是提前问问你就好了。”
“没事儿,都是我自己娇气,换做是我,我也不会认识一个乡下丫头会怕虫子。”荷花说着忽然想起以前的事儿,笑着说,“当初我家刚开始养鸡的时候,有一阵儿总是丢鸡蛋,我注意了好久也没看到有小偷,家里就都以为是黄皮子做的,还特意买了几只鹅回来,那天我见鹅都冲着鸡舍下面叫,我就过去蹲下一看,正跟一条大蛇面对面地对上,它还冲我吐芯子,当时差点儿把我吓傻了,听我娘后来手,我当时简直是连滚带爬地跑开的,晚上家里炖了蛇肉只有我死活不敢吃,最后还是大姐和博宁按着我硬是塞了一口给我吃呢”
齐锦棠看着她说得眉飞色舞地样子,也听得忍不住笑,之后忽然问道:“荷花,你很喜欢乡下这样的生活?”
荷花闻言一愣,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又恍惚地觉得这话他似乎以前问过类似的,但还是点点头说:“是啊,你不觉得乡下的天都显得比城里要蓝许多吗?虽然也有很多鸡毛蒜皮的琐事让人烦心,但是也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什么都比不过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不是吗?”说到这儿她又笑笑,“也许我是没什么大志向的人吧,虽说我喜欢识字读书,也要让家里的兄弟读书科举,可是打从自己的私心来说,我不希望他们走仕途,官场错综复杂,我们又毫无背景家世,与其到官场去搅合,倒不如踏踏实实地做个乡绅,过点儿平静安宁的日子。”
齐锦棠听着荷花稍稍压低声音的这番话,也不知怎么的就忽然说?